雲落楓上前扶住他,再次哽咽道:“我不同意,你傷勢未愈,身體受了如此重創,哪裏經得住這般折騰。不行,得好好休養幾日,朝堂上一切有我和小十頂著。”
她雙手攙扶住賦長憶的臂膀,數日光景,便瘦的如脫了形般,實在叫人看了難受。
北齊如今就他一個人大臣能派上用場,若是因此積勞成疾,更是得不償失。
“阿姐說的對,本宮也不同意攝政王這麼做。即使反臣勢力滔天,本宮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能叫他們輕易拿捏。”
賦長憶空洞的眼睛望向少年,若不是臉色實在差勁的厲害,根本無人發現他眼睛的異常。但他明白,這雙眼睛已經蒙塵,看不見山清水秀繽紛景,賞不了姹紫嫣紅錦繡春。
即便是看不見了,他的威懾力還在,容不得任何人侵犯或是質疑。
“長憶會去朝堂上,自有思量。北齊送走了一個步行飛,但還有一個君珂,外臣在的一天,就不能讓他們認為北齊皇族威嚴不在,可以任他哪個逆臣賊子胡作非為。不管魏國是想與北齊為敵還是為友。”
這是出於震懾考慮。北齊的攝政王,曾經聞名天下的賦家丞相,如今威震四方的權臣藩王。這層強大的君臣關係,更像是牢牢護住北齊最後的一層軟甲金絲網,所以他不能有任何差錯。
他是沒有資格鬆懈喘氣的。
雲落楓想起和君珂擊掌為盟的誓言,說到底,他願意選擇和北齊同仇敵愾,不也正是看上了北齊僅有的存在價值麼?若是他對當朝失望,還會不會願意選擇繼續同盟下去。
幾番思量幾番打算,雲落楓還是固執的不讓他親臨朝政。他的身體再經不起折騰,不能放任他如此不愛惜自己。
“長憶明白殿下的憂慮,多謝殿下的體恤和照拂。隻是如今正是危難時刻,雲錦冉舊部殘餘勢力還未全部清除,朝中官缺也遲遲未能舉薦可以勝任之人。長憶終日惶恐,不得不去早朝。”
竭智盡忠,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碧血丹心。這大概就是北齊帝臨死前為何擬旨命他為北齊攝政王的原因吧。
得如此良臣,北齊之幸也。
雲落楓勸誡不得,隻得妥協與他。隻是攙扶他長臂的雙手,熾熱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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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掌燈時分。天空沒有月亮,隻有幾顆零散的星子稀稀落落的鑲在墨黑的天空。像是被人隨手丟棄的珍珠,滄海遺珠,晦暗無光。
君珂手中攥著一卷書信,神情不明。
身旁一身勁裝的侍衛悉心的點上安神香,合上了被瑟瑟秋風彈開的小軒窗。
“可是王爺傳來了書信?”
君珂點點頭,掀開精致華美的燈罩,將手中的信紙放在微微晃動的燭火上。火光照亮男子清絕的容顏,隱隱中有些許的憂思。
“世子是在擔心什麼?”
君珂將未燒盡的紙張放進痰盂中,半蹲著身子,看信紙最後一角被燒毀才緩緩起身。
“無涯,你說北齊能安然度過這一劫麼?”
侍衛低下頭仔細思索了半刻,才開口道:“屬下沒有世子這般高瞻遠矚,實在分不清細枝末節的東西。但就目前看來,北齊情況不容樂觀。先後兩次叛亂,雖是保全了皇室血脈,但卻因此遭受重創。且作為北齊頂梁柱的賦長憶已經折損,如今的北齊確實是日薄西山,不同往昔。”
窗外寒風呼嘯,嗚咽如哭,緊閉的軒窗被大風刮地砰砰作響。
君珂將那隻精美的燈罩放上了燭台,沒有直麵回答侍衛的話。
決定與北齊聯盟是一場不小的賭注,但也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中原的三分天下已經成為過去,巴圖磨刀霍霍向梁國,如今梁國已經覆滅,又舉兵侵犯北齊。雖因某些抗力因素停止進攻,但羯國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倘使有一天,北齊被滅,那魏國絕不可能獨立於世。唯一阻止這一切發生的,隻能是北齊屹立不倒,作為魏國的防線,兩者唇齒相依,互為存亡關係。
“你認為大遼站在北齊這邊的幾率,能有幾分?”
無涯撫摸上下巴,半晌才回答他,“大遼現在的君主會不會全力支持北齊尚且待定。但軒絨燁錚肯定會支持他心愛之人,助她力保江山。不過話雖如此,依屬下看,軒絨喻不會是那個俠肝義膽的盟友。雖早年與北齊先帝有過惺惺相惜,但以大局為重,他斷不會做出有損自己國家利益的事。”
君珂讚賞的看了眼黑夜侍衛,勾起幾分真誠的笑容,“無涯,本世子一直認為你跟在我身邊,有些屈才了。”
侍衛一愣,有些局促的回道:“世子說笑,跟在您身邊這麼久,若是還無一點長進,實在是有辱您的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