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舜欽麵色清冷的出了屋,但卻沒有直接去前廳,他心有疑問,不知道前幾日蘇礪去皇宮和新帝說了些什麼。如今仕途風生水起,若隻是去宮裏閑來聊扯幾句,斷不可能在短短幾日時間便從侍郎一職重回尚書之位。
墨硯跟著追了出來,預感事態的嚴重性,也不敢四處聲張,隻得壓倒聲音問道:“少爺,您究竟在懷疑老爺什麼?”
這皇城上下都知道,蘇府蘇大人不是什麼奸邪逆臣,雖常愛去勾欄院裏飲酒作樂,但也隻是聽聽小曲,點幾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除此之外,蘇大人既不搜刮民脂民膏,也不收受外來賄賂。可以說是清清白白,兩袖清風了。
蘇舜欽沉著一張清逸的臉,回頭道:“你隻需要按照吩咐去行事,對外不必傳揚,我自有主張。”
“那少爺現在要去哪兒啊?”
“長寧宮。”
小廝一愣,不明白他為何選擇在此時去皇宮。新春佳節,朝中準假三日,不趁此機會好好放鬆放鬆,跑去清灰冷灶,年味淡薄的宮裏作甚?就算是給小皇帝拜年,也犯不著在這個時候啊。
“少年,您要不要去老爺那兒知會一聲?”
“不必,我會從後院悄悄離開,你先去辦事,仔細點問。我去一趟皇宮,晚點回來我再傳喚你。”
小廝點頭,一溜煙的跑開了。
蘇舜欽將手中的半張字條塞進懷裏,轉道準備朝後院而去。
沒一會兒墨硯便垂頭喪氣的踱了回來,有些半吞半吐。
“怎麼回來了?”
小廝垂喪著頭,朝門外瞟了一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是一臉陰沉的蘇礪,他還穿著一身樣式時新料子極好的錦袍,負於身後的雙手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捏的咯咯直響。
蘇舜欽臉色微變,低下頭時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見蘇礪臉色難看,他隻得俯身作揖道:“孩兒給爹爹問安。”
“怎麼,你想去宮裏?”
他不回答,垂下的眼瞼擋住了來人的探究之色。
墨硯略感氣氛有些微妙,雖擔心自家主子,卻也隻能識趣的退下去。
“讓本官想想,你是知道了什麼秘密要去講給小皇帝聽?”
蘇礪也不急著他回答,隻是那雙森冷的眸子卻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
“趁著我去前廳的空檔,你跑去我房裏做什麼?”
蘇舜欽抬起頭,鎮定自若的對上他寒意森森的雙眸,“孩兒不明白一件事情,還請爹爹解答。”
蘇礪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孩兒想知道,國師是誰!”
蘇礪表情一變,眼中的森然洶湧而起,負在身後的大手已經青筋暴起。
“爹爹不想解答孩兒的疑問嗎?”
“你是從何得知的?”
蘇舜欽搖頭冷笑,神情有些許的頹然。他一直以為蘇礪隻是單純的為了仕途才鋪開這一跳血路,他明白蘇礪曾經左右逢源,當過那牆頭草,一麵支持二皇子,一麵又倒戈向著太子。
甚至太子逼宮,二皇子謀反都與他脫不開幹係。他明白一個朝廷父母官不可能做到真正廉潔公正,總是有反向的一麵,若是為了權利角逐也無可厚非,怕的是他的野心遠不止與此,甚至是與外敵勾結,謀劃著更大的陰謀。
“我一直以為爹爹真正效忠的是李國舅,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恩,繼續,你還知道些什麼?”
“爹,你究竟對陛下說過什麼?蘇家為何再次平步青雲,攝政王與公主不在京中,新帝年幼,心智不成熟,尚且不能做到萬事周全,孩兒很想知道,您那日去皇宮究竟做了什麼。”
蘇礪森冷一笑,渾濁的雙眼裏寒光咋起。他猛的想起了什麼,篤定的開口道:“把你去我房裏找到的東西交出來!”
蘇舜欽後退一步,失望的搖頭歎息,“若是爹爹不肯告知,那孩兒隻能去問皇帝陛下。”
“逆子,你想背負那不孝子的名頭嗎?”
“我曾經給過爹爹機會!是我們有愧於雲家,爹爹為何揪著以往的恩怨不放,要做那奸逆之臣?”
“恩怨?你以為我是在記恨一年前先帝將我革職,免去我尚書一職而氣惱?不不不,一個小小的尚書之位,我並不在意。”
一個尚書而已,何需他如此勞心費神,布局這麼多。他要的遠不止這些,蘇家沉寂了這麼些年,也該光耀門楣了,若是有生之年翻不出什麼大風大浪,有愧於蘇家列祖列宗。
“那爹爹究竟想要什麼?您現在已經官居一品,是不是該放手了?”
可怕,實在可怕,整日同居一個屋簷下的親生父親,才是這岌岌可危的北齊上裏,一個暗藏的危機。潛伏在帝國多年,竟無人知曉。可笑外人稱讚蘇大人兩袖清風,是個難得的清官,實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