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國攻遼,雖意味不明,但雙方交戰中以羯國首領重傷告終。這次以卵擊石的較量最終讓巴圖三十萬大軍棄甲曳兵,倉皇向邊境的大峽穀逃竄而去。
曆經一夜,身負重傷的巴圖正躺在草垛上,麵色蒼白冒著冷汗囈語不止。陷入肉骨的利箭還沒有拔出來,破傷風都如此嚴重,更何況這距離心髒位置緊緊一指的箭頭,能隨時要了他的命。
步行飛看著嘴唇發紫,半躺在地上的男子痛心疾首,“為了個心思不在你這裏的女人,竟然犯下如此大錯,恐怕國師是不會放過你了。”
他歎了口氣,無奈的搖頭。自古溫柔鄉都是英雄塚,他與巴圖從小一起長大,怎會不在他的性格,難的就是一個情深義重。
還是以前好啊,雖然吃不飽穿不暖,還經常受到其他部落的壓迫,可兩人從來不會落的這般下場,鬥誌昂揚想著一天能出人頭地,也不會被女人傷的這麼重,雖有皮肉外傷,可即便是火拚最嚴重的時候,也不會有性命之虞。
到後來有個男人找到他們,問他們願不願意一起打天下,問鼎中原後,便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他們答應了,果真靠著男人的足智多謀統一了零散的部落,還拿下了梁國。他們多次在死亡中徘徊,浴血奮戰,肝腦塗地,這一次,他怕是逃不了了。
他看了眼狼狽的男人,心痛的不已,“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竟值得你為她這般?”
草垛上的男人沒有回答他,依舊顫抖著身子,胡亂囈語。傷口沒有處理,軍醫就在身邊卻不敢上前,這箭沒入太深,一個不留神就會傷及心肺,掉腦袋的事情,他們哪敢做。
約麼一炷香的時間,峽穀前方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步行飛緊張的迎了上去,見馬隊後有熟悉的身影,才微微放下心。
“長老來了,還請您救救陛下。”
被招呼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身灰藍色衣袍,除了攜帶的木箱子,並無任何兵刃加身。齊肩的褐色頭發未加捆綁,散亂在肩頭。古銅色的臉上有飽經風霜的痕跡,隻是那雙眼角卻銳利寒冷,如蛇眼一般叫人膽寒。
光憑視角,定是能看出這身打扮的男子不是中原人。若雲落楓在此,定能認出這人竟然是廢太子府上消失的那位南疆門客。
中年男人下了馬,不屑的冷哼,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道:“陛下?我可隻認一個陛下,你我都知道巴圖是為什麼能做到這個位置的,主人如此器重他,他卻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不堪大用。”
步行飛臉色微變,抱拳作揖的雙手收緊,隱隱有怒氣騰上來,念及要救治的人,還是壓下了怒火。
“長老說的是。”
“他人在哪裏?”
“長老這邊請。”
那人粗略的看了眼巴圖的傷口,放下背負著的木箱,打開取出一把鋒利的剪刀,仔細一看又非平常的剪刀,刀口處有外翻的小鉤。他拿出液體狀的藥物擦拭了一番,便動手向那支利箭而去。
“把他摁住。”
步行飛照做,按住巴圖的手臂以防他亂動。
中年男人手腳麻利,麵不改色的拔出那柄箭。長箭帶著血被扯出,噴了一地的血,染紅了地上的草垛。經這番動作,人已經徹底昏死過去,連囈語都不曾發出了。
步行飛眼見他拿著那把樣式奇特的剪刀,夾起一粒藥碗塞進傷口。流血不止的爛肉竟以眼睛可見的速度愈合。
“南疆巫醫,果真名不虛傳。”
那中年男人不想多言,手上的動作有些粗暴,將傷口纏住後,隻吩咐了句不要沾水便再沒有說話。
之後幾天,巴圖的傷勢總算穩了下來,也不在高燒夢囈,昏迷幾日後逐漸清醒過來。隻是,他再也沒有爽朗的笑過。原本清亮的眼眸已經失去了光澤,如垂死之人了無生趣。
回北齊的路途遙遠。雲落楓坐在馬車裏回想著軒絨燁錚對她說的話,回想著北齊發生的一樁樁事情,不由的頭疼起來。連日的奔跑勞累,讓她有些緩不過神來。
她想起父皇的死,想起廢太子,想起二哥,想起很多很多事情。每一次朝中出現危機,賦長憶都挺身而出,可以說是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表現的淋漓盡致。這個人如此的忠厚純良,怎麼會是羯國安插的反賊?怎麼會是羯國的人?
他是有私心,對自己有不一樣的想法,可那般忠良無害的人,真的會一邊答應與她共築太平盛世,一邊又暗地摧毀這一切嗎?
不,這不可能。
雲落楓不肯相信,賦長憶為北齊付出這麼多,她不願意將他往壞處想。燁錚說過,隻要不讓他碰到兵符和玉璽,那北齊就能保住,可是如今時局已經安定下來,哪怕是暫時的,也用不著調出兵符,就算他想要也不可能隨便得到。
一路上速度還算快,北齊三位因種種原因流落在外的公主終於聚在一起。馬不停蹄地趕了幾日,北齊都城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