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瑕道:“誰不在山海關布有自己的眼線?”
沈牧點點頭,舉杯與三人共飲。
數日後,沈牧收到竇建德和劉黑閥邀請他一起圍攻黎陽城的邀請信,便先獨自返回中原,讓徐子陵把大草原的事情和拓跋寒辦完便回來。
由於天下分裂,征戰連年,各地霸王軍閥,均有一套對付敵人偵察滲透的方法。既不能不讓促進貿易的商旅通行,又不能任由不良份子湧進來,如何取得平衡,代表著政策製度的成功。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舉凡在戰略上有重要意義的城市,均是城厚牆高,溝河護城,易守難攻,能以少勝多,故以孫子的用兵如神,仍以攻城為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常把這幾句軍事名言掛在口邊的沈牧,對此更有全麵深刻的體會。竟陵一戰,他是守城者;今仗黎陽,則成為攻方。
若有選擇,他會勸竇建德隻圍不攻,但問題是李世績準備充足,城內儲糧足可捱上一年半載,其次是如敵人援軍來救,裏外夾擊下,他們將從主動淪為被動。
經研究商討後,他們決定采取四麵包圍,日夜不停輪番猛攻的戰略,以瓦解敵人的鬥誌體力。黎陽城外誘敵突襲之戰,他們殲滅敵軍達萬人之眾,大幅削弱守城正規軍的實力,剩下之數不過二萬人,要穩守如此規模的城池,黎陽必須全軍出動。換句話說,竇軍可以休息,唐軍則沒有這福氣運道,可見城外一戰的關鍵性。
竇建德今趟攻打黎陽是誌在必得,援軍不住從壽春和許城開來,到此刻總兵力超過十五萬人,不停地加重對黎陽守軍的壓力。
一切輜重供應更是準備充足,因為要攻破敵方的深溝高壘,隻憑步騎兵和一般刀劍弓矢是絕對沒有可能。所以必須在攻城器械、物資和組織方麵準備妥當,尤其輪番日以繼夜的猛攻,各方麵的要求更是嚴苛。
首先是建造可移動的望台“巢車”和“樓車”,俾能在高處窺望城內的情況,或發箭助攻。
了敵後必須攻敵,攻城戰的第一步是“越壕”,隻有成功越過黎陽城的護城河,攻城的器械和敢死隊才有機會接近城牆,展開攻城戰。竇建德和劉黑闥均是攻城的老手,戰事開始立即截斷護城河的水源,采取‘塞其水源,淺其閘口’之法,待其水淺後,再囊土運石,以裝滿土石的車子直接推入壕中,讓這些俗稱為蝦蟆車強把深壕填平。
“填壕”後是“接城”戰,木驢在這種情況下是必備之物。木驢為四輪大車,頂部是尖斜形象屋脊似的巨木,不怕弓矢,亦不懼石擊,且蒙著藥製牛皮,不容易燃燒,其下可隱藏近百戰士,在掩護攻城具有奇效。
接近城牆,就是各式攻城工具派上用場的時刻,飛樓、撞車、登城車、釣堞車、火車、高樓、雲梯和衝擊城門的巨型檑木,都以雷霆萬鈞之勢,攀城、撞牆、擊門,務要登上城頭,並在城上站穩陣腳,再逐步擴大突破口,消耗敵人的意誌和防禦力。
沈牧和劉黑闥並騎在前線指揮這場慘烈的攻城戰,竇建德則留在離城較遠臨時搭起的指揮台上,以火把、號角、戰鼓指揮全局的進攻退守。
今趟和竟陵之戰不同處,是當年杜伏威采取“開其一角”的策略,留下生路讓城內軍民逃走。今趟竇建德則是重重圍困,務要殲滅城內所有將士,令李世績和李神通不能逃往衛輝,重整軍容。
不過無論竇軍準備如何充足,資源總是有限,所以竇建德把攻城的主力集中攻打東門,對其他三門的進攻規模則小得多,作用隻有牽製敵人,防止敵人突圍逃走。
在城內城外火把光照耀下,承受了幾天幾夜從沒間斷狂攻的黎陽守軍,已是疲態畢露。
沈牧曾三度親自攻上城牆,斬敵過百之眾,最後仍給李神通、李世績和敵方一眾高手拚死迫回城外。剛才他回營休息兩個時辰,此時精神體力盡複,又再披甲上馬,等待城破的一刻。
他高踞千裏夢馬背上,無名傲立左肩頭,虎目閃閃生輝,心神卻平靜如井中水月,掃視敵我雙方你死我活的慘烈攻防戰。
“轟!轟!轟!”
檑木撞車一下接一下的衝擊城門,似在代表黎陽軍的力量正一分一分的被削減,攻城者亦為此每一分的削弱敵人付出沉重的代價。
城外被敵人箭火燒著的木驢、樓車,部分已成灰燼,一些仍在熊熊燃燒,送出團團濃煙,遮天蔽空。
城內亦多處地方冒起火頭,煙屑橫空,都是拜以投石機發放的火球彈所賜,務使城內軍民疲於奔命。
箭矢和投石似飛蝗般於城內城外彼此交投,不住添加為這無情戰事犧牲的亡魂,仁慈和憐憫在這裏根本沒有容身之所。
沈牧愈來愈感到戰爭像在下棋,而亦必須以這種冷酷的心情,才能以隻求成果的心情,指揮已方人馬的進退。
攻城的竇軍就像大批不理自己生死的螞蟻,攀梯登牆的朝牆頭的敵人攻去,守城者則憑高牆拚死抵擋敵人,將企圖攀城的敵人消滅在垛口或城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