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距離隻是眨幾下眼工夫,木筏以奔馬的速度在燒得最厲害的兩艘鬥艦間穿過,此時三人才發覺艦與艦間是有鐵索相連,且有三條之多,把六艦串連起來,縛往兩岸種下的大樹,使船能橫瓦河道而不移位,擋著木筏去路。
跋鋒寒和沈牧不約而同彈上半空,落下時四足使個千斤墮重踏筏尾,筏頭應腳高高翹起,筏底擦過鐵索,向上斜衝時,徐子陵運聚全身功力,螺旋勁發,水花激起達丈半之高,木筏像跨欄的馬兒,淩空越過最高的鐵索,投往敵艦後方水道,如脫籠之鳥,往洛水漆黑的另一端投去。
木筏插入河麵,帶著三人潛進水內去,轉眼浮出水麵,繼續行程。
三人同聲歡呼。回頭瞥去,六艘連環船全陷進火海裏。
木筏轉過一處河彎,把火光遠拋在後方,現在愈暗黑的環境,他們愈感安全。
想起適才的凶險,三人無不抹把冷汗。
沈牧哈哈笑道:“李小子的部署確教人大開眼界,不過終誤打誤撞的給我們過關。”
跋鋒寒微笑道:“若能就這樣的直抵大河,明天我們可以遊山玩水的心情去探訪竇建德。”
徐子陵仰首觀天,一震道:“我們千算萬算,仍是算漏一點,就是想我們死的不單止大唐軍,還有我們的老朋友康鞘利。”
沈牧和跋鋒寒聞言往天上望去,立即色變。
一個黑點在洛水六、七十丈的高空飛行盤旋,竟是頭獵鷹。
沈牧苦笑道:“若我法眼無差,這該是康鞘利那頭扁毛畜牲。唉!他娘的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殺我們的將是李元吉,這小子上趟被我們戲弄於股掌上,在李淵跟前麵目無光,所以今夜要挽回顏麵。”
徐子陵搖頭道:“看其調度氣勢,主持大局的應是李世民本人,李元吉隻是副手,且是傾盡全力,這段路絕不好走。”
跋鋒寒哂道:“我們的棄舟登舟、火燒河船,應出乎他們意料之外,隻要輪流全力催舟,縱使他們曉得我們位置,追及前我們早抵達黃河,有什麼好擔心的?咦!”
話猶未已,筏底傳來難聽之極、驚心動魄的磨損和割裂的尖銳異響,木筏似撞上水內某種鋒利的硬物。
三人猝不及防下目瞪口呆,沈牧驚呼道:“是尖木陣,快走。”
三人躍離木筏,看清楚十多丈的河麵下插滿削尖的長木時,木筏四分五裂,箭袋、盾牌隨散開的木材斷索沉下河底,堅實的木筏就此報銷。
他們落往左岸,往西瞧去,洛陽變成一團巴掌般大小的光蒙,兩隊各千多人的騎士,正沿洛水兩岸如飛奔至,離他們不到一裏。
跋鋒寒指著東北麵五裏許外起伏於丘巒處的密林,道:“那是我們的避難所。”說罷領先掠出,兩人連忙跟隨。
三人疾如箭矢的沿河岸往林區奔去,李世民封河的手段確教人意料不及,早前以為闖過關口,使逃走有望,豈知給河道暗藏的尖木陣徹底粉碎。
以他們的腳力速度,在短程內可勝過快馬,但在長程比拚下,則遲早會給馬兒追上。最糟是像這樣沒有歇息的長途飛奔,會大幅損耗真元,削弱他們的戰鬥力。
若沒有在天上追他們的獵鷹,他們尚可施展種種惑敵之計,擺脫敵人,現在卻是行藏暴露,一籌莫展,形勢對他們不利之極。
他們不敢離開洛水,是在必要時可跳進河水裏,暫避敵人。
林區在裏許之外。
兩岸迫來的追兵保持速度,仍緊跟在後方裏許處,對他們造成龐大的威脅,仿如催命的符咒。
猛地徐子陵低呼道:“前麵林內有敵人!”
沈牧和跋鋒寒大吃一驚,若前無去路,他們隻餘兩個選擇,一是轉西回洛陽,另一是躍往洛水去。返洛陽當然不可行,跳進河水更不見得是辦法,因為敵人既能未卜先知似的埋伏前方,絕不會疏忽河道。
跋鋒寒歎道:“我終認識到李世民的厲害手段。”
徐子陵喝道:“這邊走!”改往西北馳去,希望能繞過前方敵人埋伏處,逃往在他們後方林木延綿的山野。
戰鼓聲起,數百騎從林內衝出,喊聲震天,朝他們殺來。
三人暗歎一口氣,卻知至少避過箭矢穿身之禍,否則若進入埋伏有敵人的箭程內,林外平原光禿禿一片,數百箭手密集射擊下,以他們的身手亦將難有僥幸。
雙方確實在比拚速度,敵騎力圖在他們逃往遠方山林前搶在前頭攔截,而他們則務要趕在敵人前頭逸往遠處。
後方追騎離開洛水,鍥而不舍的在後狂追。
一時喊殺四起,蹄聲轟鳴,震撼大地。獵鷹則在三人頭上高空盤旋,向遠方敵人標示出他們正確的位置。
領頭的徐子陵見勢不對,暗忖縱使能搶先一步,趕在敵騎前頭,仍沒可能把對方拋離,隻要敵人在馬背上彎弓搭箭,就背發矢,他們那時顧得擋箭顧不得跑路,遲早給敵人趕上。
想到這裏,把心一橫,喝道:“這邊闖!”改向橫衝,反撲回早先敵人埋伏的林區去,迎上對方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