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鏢注定艱難,路上積雪不化,行走緩慢不說,有時天晚了還會耽擱在荒野裏。
越往西走雪越深,到了河南地界,幾乎辨不出路徑。
終於還是走岔了道,原是奔西南方向走太行陘的,卻拐向西北,進了輝縣城裏。
錯進錯出,在天黑前能在縣城落腳,總比撂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之處好。
輝縣正是進入太行的白陘入口,前些日子去遇空寺,鍾以士經過此地,隻不過那時是繞縣城而過。因為此地屬晉豫交界處,往來的過客極多,客棧都住滿了人。
尹四兒終於找到一家客棧,卻僅有三間房。
盛懷嶺道:“三間房正好,上房自然是給謝先生和鍾先生,黃老弟你們師兄弟三人一間,我和小吉住你們隔壁。”
鍾以士有些別扭,可是三間房怎麼分,她都無法獨處一室,隻好瞅了謝玉田一眼,紅著臉默認下來。
謝玉田道:“盛先生的房間若是夠寬敞,謝某便和您二位擠一擠。我睡覺鼾聲如雷,小鍾怕是受不住……”
盛懷嶺聞聽此言,慌得搖頭:“不可,不可,我睡覺輕,最怕有動靜,可受不了您的鼾聲。”
黃義不能讓師父受委屈,不由分說,將他的行李搬去了上房,低聲向鍾以士道:“鍾先生,沒法子,出門在外就將就一晚吧。上房雖然隻有一張床,可是寬敞。”
房間裏通了火炕,燒得整間屋子如暖窖一般,人一進去,便須趕緊脫掉外麵的袍子,否則立刻便會出一身汗。
謝鍾二人都不肯脫衣,坐了片刻,額上都熱氣騰騰地冒出汗來。
鍾以士打了盆清水,濕了手巾,遞給他道:“二爺,您擦擦臉,快將外麵的長袍脫了吧,再熱個好歹的出來,明兒個可又是個麻煩。”
“我不熱,坐著看會兒書,你先歇息吧,在馬上顛簸一路,定是累壞了。”
鍾以士吃吃地笑:“您還看書,眼都這樣了就別累它啦,您先歇吧,我到後院瞧一眼,看看黃義給牲口添足料了麼。”
鍾以士來到後院,見月光照在房頂上,在由白雪映下來,滿院都是白白的,好一個清靜的夜晚。
將要走到馬廄跟前,聽見馬廄裏傳來竊竊私語聲。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是怕人聽見。
鍾以士不由停住腳步,閃身躲到馬車後麵。
有人在說:“雪忒大,路上的雪都未化,得手後隻怕他們循著馬蹄印追上來。”
“過了黃河就不怕他們。隻是今晚務必連夜過得河去。”
“那個大官請了鏢的,俺擔心被纏住……”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要依俺的主意,放一把火,客棧裏人多,必定大亂,那時都逃命要緊,誰還管他娘的許多。”
“拿什麼放火?連燈油都未準備,這雪下得草料都是潮的。”
鍾以士聽著馬廄裏總有四五個人,全是直隸一帶的口音。暗道,這是一夥子土匪,定是盯上了哪個過路官員的財物,要在此行劫。
這可怪了,要劫財為何不挑個荒山野嶺,卻追到客棧裏下手,就不怕被捂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