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到小山來的不是捕快,而是巡防營的官兵。
小鎮上發現大刀王五的蹤跡,且殺了一個捕快,州府官員不敢隱瞞,即刻上報巡撫,巡撫再上報軍機處。不錯,一個武師的出現,竟然報到了軍機處,隻因他被定為“維新黨餘孽”。
軍機處即令巡防營由天津查起,一路追查到滄州,王正誼出現的小山下麵。
巡防營的官兵將小山翻個底朝天,連宋小戈的炕都給扒了。
藥王廟自然也不放過,官兵們甚至站在那口枯井前,引著了柴火丟下去,熏了半天。好在枯井和古墓之間有一道石門,否則煙火向墓裏一抽,非露餡不可。
等到官兵下山去,宋小戈將王正誼叫上來,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王正誼冷笑道:“打擾宋大師的清修了是嗎?”
楊見山道:“幸虧山上還有這麼個藏身之處。”
“豈止能藏身,還能藏——”
王正誼要說的是“還能藏寶哩。”被宋小戈搶了話道:“還能藏得下幾十人是不是?”
不待王正誼接話,宋小戈向楊見山道:“見山賢弟,你下山去吧,近日無要緊事切勿上山來。”
楊見山一走,宋小戈道:“就知道你那把子力氣無處使,定要去掀石棺的蓋子。都瞧見啦?”
“我還搶什麼官船,直接搶了你豈不省力。”
“你若有能耐將那些東西送到南方義軍手裏,盡可拿走。”
宋小戈說著回他的草堂。王正誼愣了一愣,緊隨其後,邊追他邊道:“你的意思是,願意將那些東西送給義軍?”
宋小戈不理他。
“你從哪裏弄來的那麼多寶貝?”
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宋小戈都不回答。直到在草堂裏坐下,將手搭在琴上。
王正誼上前按住他的手道:“別撥弄這玩藝兒,聽著心煩,咱們交交心。”
“你安生地在山上住著,還債也罷,送給義軍也罷,隻要做正經事,錢隨便你拿,但有一樣,別再打官船的主意,更別想著去殺剛毅,好好活著,日後有你耍大刀的時候。”
宋小戈說罷撫琴而歌:“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
聲音清切,蕩氣回腸,這回王正誼不再覺得煩躁,反而聽得入耳入心,感到這首詞仿佛寫得正是他的心聲。
一闕唱罷,王正誼問:“你寫的麼?都是眼前的事,好真切!”
“南唐李後主的詞,快一千年了,卻正如五哥所言,就好像寫的是今時今日的情形。滄海桑田,朝代更迭,不必問當世的人,讀讀古人的文章便可知道,如今又到改朝換代之時了。”
“師弟,沒想到你看世情如此透徹,比那個何少白明白多了,他說了幾日,我仍是糊塗的,你的一句話便令我醍醐灌頂。”
“何少白是義軍裏的人?”
“是,老家是滄州吳橋的,家境極好,人在兩江總督府當差,他放著安逸的日子不過,拚死也要跟著‘興漢會’造反。”、
宋小戈點點頭。
“你勸我要好好活著,為何說到他卻不置一詞?”王正誼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