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吃飯,都沒有吃什麼,一個碗,一雙筷子……
花盡後來想想,她和樓西洲都是很相象的人,無論有沒有恩怨,無論上一秒發生了什麼,下一秒也能曖昧的用同一副碗筷吃飯。
他沒有問那個來殺他的人。
花盡也沒有問這個食物是從哪兒來,那個圍巾是誰的。
又到了深夜。
萬籟俱寂。
病房裏很安靜。
這種安靜很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花盡把床上的外套拿起來掛在櫃子裏麵,拿衣服進去洗澡。
擰開花灑,溫熱的水從頭而下,隔著水簾她看向對麵白花花的瓷磚,眼神一點點的沉了下去,整張臉在一種極度虛幻裏。
她就像是飄搖在懸崖峭壁上的玫瑰花,後麵是深坑,前方是萬丈深淵,她知道退後或者前進都會粉身碎骨。
可她,無可奈何。
她隻有縱身一躍。
兩天前,她回了一次家。
她沒有像往日一樣的被打被罵,父親甚至都沒有同她說一句狠話,隻是冷冷的看著她。
讓她呆在一個屋子裏,來來回回的給她看媽媽年輕時的照片,給她看小時候她在那個大院裏拿著碗和兵叔叔們賽跑搶飯吃的視頻。
給她看媽媽拉著她散步、教她跳舞她卻非要打拳最後把媽媽氣的直哭。
讓她看爸爸和媽媽還有她的對話,爸爸媽媽讓她去學舞蹈做個小女孩兒,她不要,她說要當兵。
給她看她在院子裏偷偷看兵叔叔們訓練的照片。
給她看一群並叔叔圍著她轉爭著搶著要給她要吃的快樂。
那個時候,她多幸福。
每個周末隻要有兵叔叔出門回來一定給她帶吃的,在院子裏大喊小雨兒小雨兒,她無論在做什麼都會飛奔著跑下來。
那時候回憶都是美好的。
美的不能再美。
她就像是處在一個被幸福包圍的泡泡裏,後來——母親遇害。
泡泡就破了。
她開始了殘酷的生活。
她去了另外一個城市。
開始了真正的打拳生活——那個時候她才發現,她討厭打拳,討厭練武。
她隻是喜歡那個大院裏,所有人都寵著她,是父母的心肝,是兵叔叔們的掌中寶,是炊事班的常客。
那個時候樓嶽明說,她把部隊裏的肉都給吃了,倒也不枉她長的肉乎乎的。
她從小被樹立的觀念就是報仇。
是那個人毀了她的家,毀了她的一切。
那一晚,她在房間裏來來回回把那些視頻看了很多遍,那不是糖,那是毒。
侵入到血脈裏這一輩子都無法消除的毒,它會跟著她,至死方休。
媽媽,弟弟,陸城。
都死了。
因為他。
第二天她出門時,眼睛裏都是充血狀態,父親坐著輪椅在外麵,看著她。
這麼些年——
她一直沒有看到過父親對她有過一次和善的眼神,從來都是這個神情。
管製中帶著厭惡。
壓迫中還有不滿。
“玩夠了嗎?”
——沒有別的,隻有質問。
那一晚身體裏埋入到四肢百骸裏的細小的蟲子,依舊在。
依然在啃噬著她,讓她無處安生。
眼睛一閉,雙眸酸疼,她緩和了一會兒。
洗完,穿了睡衣,把頭發出幹,出去。
外麵沒有開燈,也很安靜。
外麵星星點點的光照進來,屋子裏恍恍惚惚。
床上沒有人。
花盡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他睡在沙發,沙發背上那條圍巾還在,在他腿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