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他收回了視線,也同樣閉上了雙眼。
——現在,自己必須恢複體力。
隨著時間的流逝,洞穴上方的天空一點點地暗了下來。
半明半暗的陰影降臨,本就光照不夠充分的洞穴變得更加暗淡起來。
在半夢半醒間,時安感覺自己陷入了某個無法掙脫的夢境。
烈火燒灼,黑暗纏繞。
他就像是吞進了一個巨大的,無法消化的火球,沉甸甸地壓在身體的深處,令他感到極度的暴戾而煩躁。
身體中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和毀滅欲,叫囂著,渴望著,企圖將自己的怒火無差別地向外宣泄。
時安猛地睜開雙眼。
昏黑的洞穴中,赤紅色的豎瞳在黑暗中閃爍,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強烈壓迫感。
某個憤怒的聲音在耳邊尖叫:
燒!
燒掉一切,毀掉一切!殺掉所有人!
但是,下一秒,時安頓了頓,緩緩地扭頭看向人類的方向。
他嗅到了鮮血的氣息。
男人的銀發散亂地落在肩上,在暗淡的洞穴內閃爍著微弱的光。
巨龍眼底燥動的火光微熄。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這個人類,時安心中都會油然而生一種奇妙的親近感。
似乎不隻是因為外表。
是什麼呢?
時安想不太出來。
但是他本能地想離這個亮閃閃的人類更近一點。
隻有這樣,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殺戮就會減輕些許。
自己就沒有那麼想把整個世界化為火海了。
巨龍眨眨眼,銀白色的尾巴尖悄無聲息地在黑暗中探了過去。
因為體力透支以及重傷,穆珩雙眼緊閉,氣息滾燙。
與其說是沉睡,不如說是半昏迷更貼切。
尾巴悄悄地繞在了穆珩的腰間,
男人的眉尖狠狠一皺,眼皮微顫,似乎想要掙紮著醒來。
即使傷的再重,在極端危險的地方,穆珩都不會放縱自己陷入無意識的狀態。
但是……不知為何,身周環繞的氣息卻隱隱給他一種熟悉而安心的感覺。
穆珩皺了皺眉,終究還是沒有睜開雙眼。
時安慢慢地將穆珩拖到了自己的身邊,讓人類靠在了自己的身體上。
人類的體溫妥帖地熨燙著他身側的一小部分鱗片,溫熱灼燙,十分熟悉。
時安無聲地將自己的尾巴在對方的身上繞了個圈,打了個哈欠,滿意地閉上雙眼。
強烈的睡意襲來,拉扯著他向著黑沉沉的夢境中墜落。
奇怪的是,雖然陷入了熟睡,但是這一次,時安終於能感知到自己身體深處的惡欲究竟是什麼了。
那是數量龐大而雜蕪的魔力。
不是大陸上的,也不是深淵中,像是介於兩者之間,呈現出一種混沌汙濁的灰黑色,正激烈地在他的體內左衝右突,尋找著宣泄的出口。
時安嚐試著消化和吸收。
不行,完全不可以。
根本……沒有辦法……
像是深駐在體內的痼疾,牢固地無法清除分號。
黑暗的洞穴內,巨龍的呼吸逐漸急促,眼眸緊閉,似乎正在某種極度不安的狀態中徘徊。
尾巴下意識地絞緊。
身上的傷口被觸動,穆珩猛地睜開雙眼。
背後傳來巨龍鱗甲堅硬冰冷的觸感,從腰部到脊背都被緊緊禁錮。
“……”
他花了兩秒鍾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穆珩的身體頓時一僵。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掌心中浮現出閃爍著寒光的利刃,向著背後的巨龍攻去。
但在劍尖即將觸碰到對方的鱗片前,穆珩驟然聽住了動作。
首先,這種攻擊他已經嚐試過不止一次了。
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樣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