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能堅持等到她來?”
看著馬千乘越來越蒼白的臉,大東有些擔憂地道:“不行就別等了,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會幫你帶到的。貞素的性格脾氣相信你比我了解,知道你的苦衷後,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仰躺在放平的副駕座上,馬千乘費力地抬起左手衝大東擺了下,“今天跟你講的那些事,你沒必要急著讓貞素知道,相信馬依風歸位後會有選擇性地講給她聽的。”
將右手的手背搭到額頭上,馬千乘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短促,“我隻是想見她一麵後再離開,或許這次離開後,我將永遠都無法與她再見了。”
說到這兒,馬千乘牙齦緊咬,閉上眼,努力平緩自己的心情和呼吸。
回憶過去,總是能夠讓人的心安靜下來,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所以馬千乘盡量選擇一些在他看來是最美好,也最難忘的記憶去回憶。
沉浸到那些回憶中的他,感覺身體和靈魂都放鬆了不少,內心裏滿滿地湧起了一股子糅合著酸澀的幸福感覺。
車內非常安靜,安靜到甚至連他們兩個人的心跳和呼吸聲都能一聲聲地數清楚。
這種安靜讓大東有些不安,他擔心馬千乘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死過一次的人,魂魄會變得非常脆弱,就像碎裂過的瓷器,盡管用膠粘在一起看起來完好,但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那份堅韌。
馬依風的陽體非常特殊,裏麵有秦良玉的命魂、馬千乘和馬依風兩個人的魂魄,所以大東不敢輕易給他的體內輸入真氣,他擔心那樣非但延續不了他的生命,一個不慎,或許會加速他的死亡。
馬千乘和馬依風屬於前後世的關係,他們二人本屬一人。從馬依風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兩個人的魂魄本該合二為一的,可因為馬千乘死前的執念太重,導致他的魄獨立出來。但因為宿體是馬依風的,所以在這之前,他的魄始終是處於一種休眠狀態。
死前有強大執念的人,那股執念會隨著靈魂進入下一世,並不像人們通常所理解的那樣,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什麼記憶都消失了。
馬千乘靈魂的蘇醒導致馬依風的魂魄休眠,如果他們二人的魂魄沒有進行好交接轉換,輕則這具陽體會像一個植物人般永遠處於深眠一直到壽終,重則他們二人的魂魄會同時脫離陽體。
沒有魂魄的陽體,不消一個時辰便會開始出現腐爛的跡象,一旦開始腐爛,靈魂即便歸位,也不再是一個人類了,就會變成像鬼夥那種遊離在陰陽兩界間的行屍。
大東看了眼馬千乘戴在左腕上的手表,已經是夜裏九點二十六分了,估算著不出意外的話,秦良玉再有一個小時左右應該就會到了。
馬千乘的右手依然搭在額頭上,而他的左手放在胸前,看完時間後,大東吃驚地發現馬千乘的胸腹部似乎沒有任何的起伏。
大東趕忙將手指探向馬千乘的鼻翼,發現他的鼻翼下一片冰涼,感覺不到一絲的氣息。就在他準備將馬千乘的身體扶起時,馬千乘卻緩緩地睜開了眼。
“我還沒死!”什麼叫氣若遊絲,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的馬千乘了。
雖然不像秦良玉那樣懂得從人的麵相和氣色上觀察生命跡象,但通過馬千乘那張蒼白中隱隱透著一絲青黑之氣的麵部,大東也能輕易判斷出他已經命懸一線了。
雖然眼前這個人從某種意義上講算是自己的情敵,但畢竟他們兩個人都是來自於明朝,也曾並肩戰鬥過,如果沒有秦良玉這層關係在的話,大東堅信他與馬千乘會成為患難之交、過命兄弟。
在這世上活了三百多年的大東,早已忘記了嗟老傷逝的感覺了。可眼看著曾與自己共患難過的馬千乘即將離去,大東那顆對生死已經處於極度麻木狀態的心,竟忍不住一陣難受。
說不清是可憐馬千乘,還是心疼他,大東知道他對秦良玉的愛並不比自己的少,如果說這份感情有差別的話,那就差在自己沒有娶到秦良玉,而馬千乘卻做到了。
人生無常,一切皆苦這句話套用在他們三個人身上,太貼切不過了。
假設當初沒有被楊應龍加害,或許秦良玉就不會成為馬千乘的妻子,那樣的話,或許就不會有後麵這些讓人感慨和遺憾的事,但這隻是一個假設,畢竟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如果說他們三個人被命運捉弄,倒不如說命運在錘煉和考驗他們三個人的耐受力,使他們三個人在常人無法承受的挫折中變得更強。
為了能夠讓馬依風保持清醒的狀態,並不習慣,也不喜歡與人聊天的大東,開始講述秦良玉小時候的一些經曆。
“還記得貞素剛出生的時候,一隻猴子從窗戶跑進了秦夫人產房中的事嗎?”大東盡量將話題引向那些讓人心情愉悅,又與秦良玉有關的話題上。
這個辦法果然奏效,馬千乘有些渙散的瞳孔開始慢慢聚焦,嘴角扯出一個無力放大的笑容。
“怎麼可能會忘記?這件事在當時的石柱土家族自治縣傳得沸沸揚揚,大夥都在議論說秦府的千金將來會被封侯,誰知還真被他們說中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