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男人長相很有特點,瘦得一根竹竿似的,焦黃的三角臉,八字眉,兩撇鼠須、還有一臉苦大仇深的褶子,好像活著沒意思隨時想上吊。心情再好的人看了他一眼都要不自覺皺眉。然而這麼一位渾身散發著負能量的男人就是馮金山心心念念想勾搭上的平九爺,珍寶齋大東家。
平九深深歎了口氣,褶子更深了,他聲音也是細聲細氣的,活像個被東家逼得沒辦法的佃戶:“按年齡我大他三十歲,按輩分我長他兩輩,按地位小十一隻是珍珠夫人的嗣子,可三獅堂主又不是傳兒女的,她白珍珠當年執掌三獅堂也不是靠她爹啊。我可是九省十一家珍寶閣的大東家啊。”
平九聲氣幽幽:“怎麼說都應該是小十一來看我才對,可他不來也就算了,萬萬沒有我主動去見他的禮。再說我煩著哪,學士邸的事到底弄得怎樣了啊,這李小爺的脾氣可不好。”
下頭那管事也瑟縮了一下,然後咂咂嘴:“已經和徐大愣子談得差不多了,櫃上的銀子也調集得差不多了。可是九爺,聽說這買宅子是李小爺私人的事,和白家無關,您何必如此呢?”
“唉,誰叫人家手裏卡著龍涎、沉水降香還有珍珠呢,你當我愛攬活。”
“聽說小十一爺這次帶了一批珍珠,咱們要不要去找小十一爺分一些以解櫃上燃眉之急。”
平九歎氣:“那點子夠什麼,讓小孩子玩去吧。下個月李小爺人就回來了,他手一開珍珠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急於一時。”
看著管事隻點頭平九想扔一個茶杯卻又舍不得,有氣無力揮揮手:“快去快去,把事情都利利索索辦了,要是沒弄好——嘖嘖,李小爺可不是個聽道理的人。”
馮家新園子還沒到入夜就點起了燈,通明透亮,風裏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香氣,熏人欲醉,細瓷盤裏山珍海味流水一樣捧上來。白家那位漂亮得近於妖孽的小十一爺雖然對馮家的招待表示感謝但誰知道是不是客氣話,馮金山焦慮地捏著胡須,不時看看一身金閃閃的嬌嬌,終於忍不住走到妹妹身邊低聲說:“嬌嬌,今晚你得懂事一點,別惹小十一爺生氣知道嗎?”
馮嬌嬌有點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瘋子,無緣無故惹人生氣幹什麼!但她沒作聲隻隨著大哥走向這位傳說中南泉白家的少爺。
馮金山滿臉堆笑:“小十一爺,這就是舍妹嬌嬌。”
白琳也未行禮,隻不客氣的打量著馮嬌嬌,她盛裝打扮,隻見穿著一套織金裙,頭發高高挽起,一腦袋釵環,臉上厚厚撲了一層官粉。如果不是見過白天她隻梳兩條麻花辮子、穿著一件簡單的蘭花布衣大聲吼叫的生動模樣,這鬼樣子白琳不會允許她進入自己十步之內。
而馮嬌嬌看著被爹爹和兄長隻差沒供起來的白小十一爺不覺出了神,他實在長得太漂亮了!這樣濃豔的五官和略顯孱弱的身體硬生生捏在一個人、還是個男人身上,混出一種如山精鬼魅般不吉又妖邪的奇異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