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剛剛應了小小一聲“哎”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聽見羅夫子冷冷一句“明玉留著奉茶。”
柳葉連忙又坐下,悄悄對張思雲做個抱歉的表情。張思雲紅頭脹臉勉強福一福,急急出去了,剛一出門就嗚咽出聲,趕忙拿帕子捂住嘴,揩了揩淚離開。
倆條船時而一前一後,時而並駕齊驅,對麵船上一直有一個人在看江邊景色。馮金寶抬眼看到對麵張家嫁出去的大姑娘顯然是被攆了出來,羞惱而走,他收回目光繼續凝視著碧水湯湯,默默想著當年冬天裏柳大妹妹是如何懷著斷絕親緣的傷心和新婚的喜悅這截然雙重的心情走過這條水路的。
而南泉這個季節的海域沒有大的風浪,但固定的洋流會帶來一波海魚的豐收,錯過了一年就要喝西北風了,所以有漁家忍不住冒險出海。試過幾次他們發現那些官兵爺們漸漸也沒那麼嚴格了,他們有了比較長的防換時間,偶爾個把運氣差的被逮到也不像一個月前那樣沒收漁網和船隻,而隻是拿幾條魚就笑笑放走。
侯爺可真是個大好人哪,不為難我們貧苦百姓,不過是防備流寇,真是海上護衛一方哪。漁民紛紛念叨著,壓根兒就沒去想南泉有海寇流賊已經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於是越來越多捕魚的小舢板出現在海上。其中燕子島也有小船間雜期間返往於南泉,暫時還不敢夾帶貨物之類,主要目的是去南泉收集打聽消息。
夜色裏一艘小船停進燕子灣。燕子灣已經不是往昔燈火輝煌的樣子,隻樹林山崗間有零星燈火閃爍,白琪嘴角長了一串的燎泡一直沒好,現在爛成很大一塊,直流黃水,他用碧玉蘆薈膏擦了、成天喝黃連水都沒不見好轉。
他坐在一張小四方桌邊好像發呆,一盞在雜貨店隻需一個銅子就可以買到的瓦燈一燈如豆,以至於房間裏什麼東西都朦朦朧朧的。這種窮酸氣氛真是聞著傷心見者流淚,全不能相信就在一個月前這裏還堆積分管著萬金難求的龍涎、瑞香、沉香、老山檀香、桂圓大的濃金色珍珠,閃瞎狗眼的紅寶石藍寶石。
一串嘶啞的咳嗽中平靜進來了,暗淡的燈光下他更黑了,甚至眼角都長出了幾條皺紋。平靜也是心火燎燒喉嚨焦渴,聲音破鑼一樣難聽:“阿琪,第三批箱子我帶人埋好了。”
白琪點點頭,平靜又咳一下:“就是不知道小春會不會聽話呆在呂宋。”
平靜在三人之中年紀最大,個性老實,也是因為他這種錐子紮了都不會哎唷一聲的性格平九爺才把他送出來。平九很怕他哪天無聲無息死在了宅院裏都不知道,但是他兒子多,嫡子也並不是無能的紈絝,相反平靜雖然人品純良但對於商道並不感興趣,所以盡一個做爹的責任把這個小妾生的兒子送到南泉交給李春,讓他於海闊天空處也許能闖出一條獨特的路來。
平靜對於李春的愛護更勝過對白琪,在他樸實的念頭裏就是雖然他和白琪是妾生子和外室子但爹娘畢竟一直都在,也都衣食無憂長大,做爹都還願意給自己一條找一條出路,李春卻是除了柳桃什麼都沒有,實乃人間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