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錯在不該對衛公子死纏爛打,不該見到誰都吹噓一番衛公子的好,告訴人家那便是我將來的夫君,不該追著他追到煙花柳巷,不該因為父親不讓我見他就一氣之下跳進池塘,不該不聽祖母的話,孫女有太多的不該,孫女知道錯了。”
前世成婚當日,她獨守空房,不過七日,衛庭軒納新人入門。
衛國公府上至國公爺下至丫鬟小廝,誰都敢欺辱她,誰都敢踩上她兩腳,她事事忍讓,以為衛庭軒終有一日會看到她的好,結果——
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衛庭軒得知後卻將一碗湯藥強行灌入她的嘴裏,那日,她房裏的血淌了滿地,有她的,也有她的孩子的。
小產之後,她心如死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過半年就病死了。
前世種種慘況曆曆在目,古言玉俯首跪地,淚盈於睫。
老太太轉身,指了指自己的頭發,讓容媽媽繼續給她梳妝,卻並未叫古言玉起來,她道:“你不是最想嫁給衛庭軒嗎?為了他,你連死都不怕,如今怎麼改主意了?”
古言玉苦笑道:“祖母,您也說我為了他連死都不怕,可他是如何待我的?人前人後從不給我留半點顏麵,總是一副嫌惡之態,最後甚至登門退婚……”
“退婚有多傷女兒家的名節,他難道會不知道嗎?他既然對我如此無情無義,我又何苦再對他死心塌地,我本是嫡長女,我有祖母和父親為我撐腰做主,難道還找不到一個好郎君?為何定要萬般委屈地嫁入他們衛國公府遭人嫌棄?”古言玉義正言辭道。
容媽媽插頭簪的動作一頓,笑道:“大姑娘長大了。”
古言玉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以前是我糊塗,在閻王殿走了一回,也該清醒了。”
老太太輕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祖母,您不罰我嗎?”古言玉可憐兮兮地望著老太太,“祖母不罰我,我於心不安,您還是罰我吧,無論是跪祠堂還是挨板子,孫女都絕無怨言。”
老太太卻並未回應她的話,轉而問:“容青,後日是不是就要去清水寺燒香了?”
容媽媽笑答:“是的,老太太。”
“這次讓大姑娘跟著一起去吧。”老太太道。
這是老太太心軟了,古言玉大喜,卻不敢明目張膽地表現在臉上,仍舊竭力維持著惴惴不安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問道:“祖母您要帶我去燒香?您不罰我了嗎?”
容媽媽就笑道:“大姑娘怎麼又糊塗了,老太太若是罰您,您豈不是又得生病吃藥了?這一罰下去,您還如何陪老太太去清水寺燒香拜佛啊?”
古言玉一副恍然清醒的樣子,立刻眉開眼笑道:“多謝祖母,那就等孫女陪您去清水寺拜了菩薩回來您再罰我好了!”
老太太終於露出一個吝嗇的笑容。
每隔半年老太太便要去清水寺燒一次香,在清水寺住三日,吃三日齋飯,為古家兒女祈福,這是自古言玉的親娘死後老太太逐漸養成的習慣,至今已有十餘年。
而以往不得老太太心的古言玉自然沒能跟著一起去,老太太身邊也隻帶容媽媽、陶翠翠和古言依、古言畫,這次,多了一個古言玉。
老太太素來不喜歡鋪張浪費,偶爾出門也習慣輕車簡行,古府前往清水寺的馬車隻有三輛,一輛坐老太太、陶翠翠和容媽媽,一輛坐古家三個姐妹,最後那輛坐幾個丫鬟。
三個女人一台戲,三輛馬車內各有好戲。
陶翠翠見老太太閉目養神,覺得車內極悶,主動扯開話題道:“不知老太太發現沒有,大姑娘自從跳了池塘醒來後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喜歡的,現在通通不喜歡了,以前不喜歡的,現在倒是喜歡得緊,就連與衛國公府的親事都不要了,莫不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老太太睜開眼睛,六十多歲的老人,一雙眼睛卻極為清亮。
她慢條斯理道:“你很希望大姑娘是中邪了嗎?”
陶翠翠一愣,忙慌忙道:“看老太太您說的,兒媳哪有這個意思?”
“既然沒有,就不要無中生有,大姑娘頭腦清明,懂得什麼該舍,什麼該得,是好事,”老太太漠漠道,“他們衛國公府看不上我們家的姑娘,那是他們沒福氣,明白嗎?”
陶翠翠原本是古宏的妾室,後來古言玉的親娘難產死了,古宏無心再娶,才將她從妾室抬為了正室,雖然當了正室許多年,但老太太對她和對白素素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白素素死後,老太太心痛難忍,生了一場大病,身體大不如前,即便如此,她還是把白素素拚死生下的兒子古言笙接到了她的祥和院,親自撫養。
但畢竟身體有漾,照顧古言笙已是吃力,如何還能照顧古言玉,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把古言玉放到她的院子裏,讓她教養。
古言玉自五歲起便是由她教養的,因此才極為聽她的話。
而陶翠翠畢竟是從妾室抬上來的,很多時候麵對這個嚴肅的老太太時,她心理都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