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唄。”
董杉然一邊回答一邊又喝了口酒, 整個人都顯得特別沒有活力。
“別喝了。”
林鑫有點看不下去,把董杉然手邊的酒瓶拿了過來。
大學的時候董杉然雖然偶爾也會約著室友們出去喝點兒小酒,但那時候的她是在享受微醺的狀態。可現在, 她分明是在借酒消愁,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狀態。
“最近工作這麼累?之前不都適應了麼?”
董杉然是在一家996的公司工作, 兩人剛畢業上班的時候她也覺得特別累,但是調整了幾個月後就適應了呀。
怎麼現在又過了兩年,反倒更累了呢?
林鑫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一時間思緒萬千, 甚至都以為董杉然是還放不下之前那個渣男,是在傷情呢。
“哎……”
董杉然平時是個女強人,最不喜歡抱怨。但今天喝了點兒酒, 眼前又是自己最好的閨蜜,所以她一下子就繃不住了。
原來, 她兩個月前“升職加薪”了。
但看她現在愁苦的樣子就知道, 這個升職加薪並不是什麼好事。
簡單來說, 就是原來的項目經理跑路, 大老板把她抓上去頂缸。
雖然看起來有了提成, 工資會漲,但從原來的項目經理跳槽就知道,這個項目背後其實有一堆雷。
首先是甲方現金流成迷, 活兒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款。而他們公司又有一個非常不近人情的規定,那就是隻要沒收款,所有的提成就不能發。
所以看起來是漲薪了, 但工資結構調整,原本的固定獎金沒了,新的獎金全部由提成組成, 董杉然現在甚至覺得自己實際是降了工資。
然後就是人員短缺。
董杉然公司是做外貿的,每個項目組都很小,隻有三四個人,他們這個項目組也不例外,加上原來的項目經理也才3個人,現在他跑路了,隻剩下董杉然和另外一個日常劃水的同事。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老板還天天給她施加壓力。
“小董啊,我可是給你在總經理麵前打過包票的,你要好好幹,要對的起我們的破格提拔啊。”
董杉然說到這兒借著酒勁兒把老板的話學給林鑫聽。
也不知道是因為語氣,還是因為那個拖了半拍的說話節奏,林鑫一聽就覺得“爹味兒”十足。
“如果光是這樣,我也就忍了。”
董杉然把林鑫拿走的酒瓶子又拿了回去,給自己倒上了滿滿一杯。
“最惡心的是那個甲方。”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之前趙姐每次見完甲方回來都一臉便秘了,這個甲方代表就是典型的中年油膩男。”
“他也沒膽子搞潛規則,但那個惡心吧唧的眼神一看我,就讓我渾身難受。”
“而且還最喜歡搞酒桌文化,談事兒不願意去會議室,總說吃個飯聊一下,聊聊聊,你要是聊完能按合同付款也行啊,光聊不付款,請我吃飯還要我出錢,誰願意和你聊啊!”
董杉然又一口把杯子裏的酒悶了。
“鑫鑫。”
發泄了一波之後,董杉然的情緒從剛剛的氣憤轉回了有氣無力,她一邊用手撐著頭,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夾菜吃。
“我覺得我也幹不下去了,客戶也惡心,活兒也惡心,人也惡心,我現在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做夢都想著這堆破事兒。”
“你說,我要不也幹脆辭職算了。”
其實現在董杉然也不需要林鑫回答,她就是想找個人發泄發泄情緒,於是不等林鑫應聲,她就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說實話,我現在也在找工作,但是吧,我現在這個工作經驗就不上不下的。”
“拿到的offer都還是普通小職員,雖然我現在的工作惡心,但畢竟是個項目經理,再讓我回去當小職員,我也有心理落差。而且資曆也要再從頭積累,再想升職,又要兩三年後了。”
“可裸辭等項目經理的offer也不行,社保醫保什麼的如果斷了更難受……”
“鑫鑫,你說我怎麼這麼難啊……”
“你知道麼,我有的時候其實也挺羨慕那些家裏特別窮,早早就出來打工的小孩。”
“他們好像就沒有咱們這麼多瞻前顧後的苦惱。”
“今天想上班了兒,就去打一個月的短工,明天不想上班了,就往網吧裏一窩,玩到沒錢了算,完全不需要像咱們這樣考慮周圍人的目光,長久的發展,或者會不會從父母那一輩的小康生活跌落到貧困線以下。”
“好像因為他們的生活不可能再糟,所以隻要活著,隻要稍稍比上一代人好一點兒,就會充滿幸福感了。”
“而咱們呢,上學的時候怕畢業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怕不努力不能升職,可看看我,升職之後又有什麼可開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