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竹道士以三年時間磨礪竹根,終於得到這把尺半竹刀,同時也悟出山水刀法,一躍而為道宗第一人。
“這隻竹刀有一百零八水渦紋,我看到它時,正見諾大一盤竹根上生出一百零八隻竹筍。它曾經飲過百種水,最愛的還是烈酒與濃茶,可惜,它需要休息了。”
竹道士把一碗茶倒上尺半竹刀,清冽的茶水順刀身蔓延,竟沒浪費半點,全滲進刀身一百零八個水渦紋內。
“當!”,茶碗跌落,竹道士顫抖著放下竹刀:“見笑。”
祝童伸手搭上竹道士的腕,神色大驚,閉目沉思好久才說:“道長,我幫不了你。這貼膏藥能護住心脈,短時間內還好,拖得久了------。”
竹道士身體內的情況糟糕之極,全身經脈隻奇脈還算勉強通暢,其餘八脈盡皆斷裂。維持他生命的,是精純的先天真氣,也是翠綠色的條條溪流,流淌在不複存在的經脈中。
按照西醫的理論,竹道士早該死了,脈搏微弱的幾乎摸不到,如果用血壓計量一下,一定是驚人的低血壓。
“哈哈,祝兄不必替道士操心,這點傷還要不了道士的命。” 竹道士不在意的掀起道袍,讓祝童在他背部貼上狗皮膏藥。感覺一下:“溫暖,祝兄的膏藥神奇。”
抽出竹笛,吹出一串滑音,清越卻虛弱;“好久沒這麼靜過了,梅長老是有福之人,他讓我對祝兄說一件事,不巧,卻忘了。忘了好,忘了好,正好不說。”
說不說對祝童都沒什麼分別,他注定是不會答應的,但是卻想為眼前這個高人做些什麼,也許,請師叔來?
“道長,您能在此住多久?” 祝童問。
“叫我道士,修道之人要懂得感謝供養他的人和自然,我們是學生啊,不能稱長。” 竹道士又奉上杯茶;“江南適合修養,我會在梅長老這裏呆些日子,三兩月內不會離開。”
“那,我就叫您道士了;道士啊,我會請本門師叔來,可能隻有他能治道士的病了。”
“好啊,能拜會祝門前輩,就是在這裏等個十年八年也是值得的。”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喝茶;祝童這才發現,手裏的茶杯是堅硬的竹雕,連那掛在炭火上的茶爐,也是竹根雕就。
“請問道士,在紅雲金頂之上究竟誰勝了?”
祝童從小就羨慕那些叱吒江湖的英雄,現在當然不那麼想了,他已經被老騙子改造成個徹底的功利主義者,對那樣的虛名的不在乎的。但是,竹道士與索翁達活佛那一戰還是讓他血脈沸騰,想多知道些當時是怎樣一種情形。
“我敗了;” 竹道士輕聲道,臉上依舊坦然:“索翁達活佛想求一敗,他已經很高明了,如果真讓活佛如意,江湖上再沒他的對手。佛門功夫很奇怪,有些剛猛直進,有些綿綿無聲;祝兄,我在想,他們終究會達到怎麼一種境界呢?道士不怕活佛高明,怕的是他入魔啊。”
“竹道士,您,何苦如此?他自入魔他自狂,超度了他,您不是少個對手嗎?” 祝童仔細想一會才明白其中的玄妙處,竹道士是故意求敗,不想幫索翁達活佛再進一步。
“不是那樣的,我沒把握勝過他;活佛的印法已入化境,道士是不想讓他如此輕鬆就超脫出去,嗬嗬,隻有自己受點苦了。你可能不知道,十三歲之前,我一直是佛門沙彌。”
“道士曾經是小和尚?”這可真是個新鮮消息,祝童興致大增。
“是啊,我的師父其實很好的,不過他一直說不好好念經,不誠心供奉佛祖,要下阿鼻地獄的。我念經書很用功,念的多了就疑惑了,地獄與佛祖真的存在嗎?” 竹道士邊品茶邊輕談,祝童聽得入神,連詢問都忘了。
“如果佛祖真的法力無邊,真的慈悲憐人辛苦,那地獄早該湮滅了,那是多大的功德啊?佛滅地獄,世界不是一片祥和?如果說佛法滅不了地獄,就不應該是法力無邊了;如果說佛祖是不想滅地獄,就不應該說是慈悲為懷了。那時,我鬥膽問師父,卻被命入室靜思。嗬嗬,就是被關進小黑屋。道士自小怕黑,隻關了一晚就跑了,這個問題到現在才明白一點,卻再不敢問和尚們了。”
祝童好奇的問:“明白什麼了?”
“不是佛不滅地獄,是佛家需要地獄,沒有了地獄,誰還信佛呢?哈哈,假還真?”
“確是假還真。” 祝童不信佛也不信道,對竹道士這樣的有趣道士卻很佩服。
地獄那玩意兒,聽起來就不是好東西;竹道士說的很客觀,佛家真的需要個地獄來襯托,就如美人需要醜陋對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