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石旗門重出江湖,四品紅火跌個小跟頭,秦可強的名頭也越來越大。
但是無聊隻是與他稍微客套兩句,隻看著祝童。
秦可強恢複安靜寡言的狀態,酒隻喝半口;祝童卻不管那麼多,又打開一瓶酒要斟酒。
“船上一別,和尚在上海左近遊曆;忽然就不想走了,嘻嘻,一酒一粟都是緣分,今夜有此一聚,更是和尚三生修來的機緣。”無聊對師兄的舉動似習以為常,也不解釋。
從無聊和尚身上,祝童可看不出有什麼高明本事:“原來機緣都是兩位大師的機緣,想必與我們是沒什麼關係的;不過,和尚可能解說一下,機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無聊轉動念珠:“佛說:前生的五百次回眸,還今生一次擦肩而過;千年牽掛才得今生春秋。緣分無處不再。點點秋水,脈脈菩提,花開如夢。花前攜手,秋波相牽,月隱若影,都是緣。”
“哈哈。”祝童大笑著拍拍自己的肚子,臉上顯出頑皮:“和尚說笑了,如果真是這樣,我的前世一定很忙很忙;上海有多少人?我每天要見多少人?要和多少人擦肩而過?不得了,我從三歲起就跟著師父四處漂泊,見過的人沒千萬也過百萬了;如此算來,我上輩子每天至少要回眸千萬次。算來,到今天和我共枕過的女子,至少也有二十位了,難不成我活過兩萬年了……嘟!好你個和尚,為了償還如此多的牽掛,莫非你在咒我早晚有一輩子要做鴨子!”
“嗬嗬!”秦可強忍不住笑出聲,祝童的胡攪蠻纏當真有趣。
無聊和尚喝下杯中酒,安然一笑:“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緣,與月之圓缺一般,隻在心緣不在俗緣,這些事是認真不得的。但今天的相遇確實是機緣,和尚確實是路過看到二位才來一會。”
“有雪狂僧消息嗎?”祝童不想太甚,問起雪狂僧。今夜的熱鬧是由他引發的,有很多人會睡不著,無聊和尚大約是嗅到什麼了,才找來探口風吧?無聊或無情與江小魚之間一定有聯係,說的多了,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空雪師叔已經回歸金佛寺,空寂師父讓我帶話給祝師兄,多有打擾。”
“打擾說不上,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江湖騙子,大家都在混日子,喝酒。”祝童給無聊又倒一杯,自己就著瓶口灌一口:“無聊大師,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麼會以無聊為法號?”
“無者,空也,聊,依靠;無聊就是無有依靠的意思,茫茫人世路,能依靠的隻有心底一點冰涼。貧僧十五歲時曾有一夢,進到一座佛院寺廟裏,寺院不甚寬大,建築卻古色古色,樹木蔥蘢繁花掩映,院內院外全以青石板鋪地。最奇異的是,夢中院內有一池塘,裏麵的碗蓮正在盛開,香氣縈繞。我看到兩位披袈娑的高僧,都是慈眉善目的智者。大殿內沒有佛像,香案上擺著一快金錠,一本佛經,一隻綠色團扇,上麵描繪一個身披薄紗的絕色麗人。高僧迎我進門,讓到香案前請我選擇,我拿起金錠,入手卻變成刺蝟;拿起團扇,卻被綠色毒蛇纏身。最後抓起佛經,心裏才一片平和,刺蝟變回金錠,團扇也恢複原形。高僧敲一聲木魚,我方夢醒。
“三十歲那年,貧僧第一眼看到空寂大師,就認出他是夢中的智者高僧;第一次進入金佛寺,看到院裏半池碗蓮正開,聞到淡淡花香,才知道佛花非凡花,十五歲時的夢也非幻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又河西,轉眼十五年了,確實心有感慨。”
無聊眼現奇光,似乎在緬懷過去的一切,祝童默然片刻,酒瓶口碰一下無聊的酒杯:“和尚心裏的冰涼,是為情或是為事?”
“過眼雲煙,早散了。”無聊念聲佛,整頓神色:“空寂師父已經東來,不日即到上海,落腳普賢寺;請祝兄有空前去一會。”
一品金佛的掌門空寂大師要來上海,這可是個絕大的意外。
無聊看祝童沒說話,又道:“空寂師父想與祝門前輩一會。”
原來是要見師叔祝黃,無聊是來傳話的;祝童安穩住心神:“我會對師叔說起的。”
“如此甚好,無聊謝過施主。”無聊和尚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