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抿了抿唇。
鍾琤的神色便緩和了幾分,眉梢的戾氣也淡了些。
“走吧。”他道。
趙喜公公躬身,語氣輕快:“陛下許是喜歡極了,聽人說,他給那小老虎起名叫大寶呢。”
噗嗤。
大寶,民間常有婦人這般喚自己幺兒,叫的多了,就有些俗氣。
也好過那些叫來福旺財的。
他正想著,突然想起,大寶是隻虎啊!
又不是狗,怎的也不可能叫來福吧?
看來小皇帝不太精通起名,不知道他看沒看見那張紙條。
倘若他看見了,肯定就知道自己沒有害他的心思。
畢竟哪有邪惡壞人學貓叫的呢?
越想越有道理,指不定趙禪真今日便能獨立幾分,好叫他教他些帝王知識。
執勤的小太監還沒來得及通報,麵帶期待的永安王已經大跨步進入寢宮。
趙禪真側在白軟毛色氈子上,右手撐著身子,因在室內,他穿的隨意,外袍便有些滑落,落在肩下,露出精致的鎖骨,左手則輕撫小虎背部。
嘴裏還念叨著:“大寶真乖。”
小老虎身上還看不到半分日後的優雅,喝個奶爪子四仰八叉的,活像隻小狗。
鍾琤輕咳一聲,麵上辨不出喜怒。
趙禪真卻被嚇得魂飛亂顫,忙把手抽回來,姿勢也換成跪坐,怯生生地抬眼看他。
他養在皇宮之中,不常走動,膚白細膩,身子那股子少年幹淨的氣息,像是夏日裏荔枝結果,銜掛在樹枝上,經過一場雨露,顫顫巍巍地顯露出潮紅色。
室內有些暗了,倒叫人有些瞧的模糊。一眼望過去,隻覺得他好看極了。
可怎麼個好看法,一眨眼便忘了。
“殿內燃了炭火,合該將門窗都打開,好叫這房裏也通通風。”
也好叫他,瞧得更仔細些。
鍾琤聲音喑啞冷淡,好像帶著一股壓抑。
宮女們怕極,來不及多想便動了起來,開窗的開窗,掀簾的掀簾。
屋內總算比方才亮了。
隻不過因是冬天,今日太陽還沒出來,還是有些暗蒙蒙的。
秋實心中打鼓,陛下剛生過病,身體也不大舒服,永安王這是想再把他凍病一場?
她正想著。
就聽到永安王又冷冷吩咐道:“把本王宮裏的白鶴飛煙天青瓷拿來,再去內務府找些精致的大件,好好把這屋子布置布置。”
秋實有些驚詫,這又是哪一出?
她忍不住瞥一眼小皇帝,他也愣在那裏出神呢。
可宮裏人再怎麼好奇,也沒人敢問。
趙喜急道:“還不快去?按照王爺吩咐的做!算了,你們這些笨手笨腳的奴才,還是咱家親自過手吧1
趙喜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急匆匆地帶著人出去了。他怕自己再不出去,會被永安王看出異樣。
他原本是想禍水東引,好讓永安王把這氣撒到小皇帝身上。
可現在這是哪一出……他看不明白。
隻得按照王爺的吩咐辦事。
趙禪真依舊坐在氈子上,抱著小寶不知所措,不到半個時辰,室內已經大變樣。
粉彩、天青、灑藍,各色淡雅的器具擺在室內,原本昏暗的室內,也被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照的亮堂。
半人高的花瓶上拓著貓戲蝴蝶的圖,珍珍走過去,用爪子抓了又抓,大寶也從趙禪真手中掙紮出去,和珍珍一起玩鬧。
鍾琤看他低頭玩弄著手指,慢條斯理地問道:“陛下喜歡嗎?”
喜歡什麼?這滿屋子寶貝?還是老虎?
想到那張紙條上的喵。
趙禪真有些心虛,他怯怯地看一眼鍾琤。
便有些挪不開視線。
平日裏他哪敢正眼看永安王啊,今日也不知怎的,許是室內太亮,他竟然把這人看的分明。
眉眼如鋒,眼珠子像是著墨一般,又黑又亮,直勾勾地看著人,不用言語,就讓人身體發寒。
可今日看著,卻好像……也沒那麼嚇人?
他又低下頭去,戲耍著手指,嘴唇翕動,糯糯道:“喜歡。”
也不敢說,房裏有小貓有大貓,以後皮起來,這些寶貝少不了要被打碎幾件。
他多少有些不舍,這麼好看,應該好好保護起來才對。
趙喜守在一旁,覺得這氣氛有些不對。
往日裏小皇帝哪能這般平靜的和王爺說話,沒等說個幾句,就好像看到惡鬼一般,嚇的眼角通紅,淚水似墜非墜的。
就在這時,鍾琤又開口了。
“那紙條,你可看了?”
一瞬間,趙喜就知道自己剛才的想法才是錯覺。
小皇帝柔弱的身子又是一顫,顯然被嚇了一跳。
嘴巴張了幾下,沒說出話,眼淚就像珍珠似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