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兩個少年對視一眼, 齊齊跪在地上。
他們一人是中郎將的外甥,另一人則是內閣學士的兒子。
雖說家中在朝的官職不算大,可這也是趙禪真第一次接到投誠。
鄧裘倚在樹上, 笑著看他。趙禪真把方勤和柳誌言扶了起來,正色道:“朕雖是天子, 可這幾日和你們一同遊玩,早已把你們當成朕的至交好友。”
“說來慚愧, 朕雖然是皇帝, 可一直以來,前朝後宮, 都是任人擺布。就連朕自己, 也隻能隨波逐流。這樣的情況,你們也願意站在朕這邊嗎?”
“陛下,我們都知道,這並非陛下所願。要怪就怪那永安王, 狼子野心,試圖顛覆朝政, 還勾結了趙氏, 誰不知趙氏是他親娘?”方勤從小習武,身上也帶著颯爽的英氣, 說起話來鏗鏘有力。
反觀柳誌言, 則就文氣許多。他們站隊, 帶的可是一整個家族, 若非是鄧家在其中牽線,他們也不敢這麼早就站隊。
現如今的朝廷,傅偕生告老還鄉,丞相一位暫且空著, 由尚書侍郎合掌權柄。永安王一人獨大,近幾月卻不大愛管事了,後宮也消停不少。
眼看著小皇帝就要束發了,權利似乎也在慢慢往他手中靠攏。
早就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投誠趙禪真。
可大部分人,都覺得鍾琤是在借此機會試探朝臣,企圖一網打盡。
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當屬鄧裘父子。
鄧裘為了抱鍾琤這條大腿,可是廢了不少功夫的,送了美妾暫且不說,就說鍾琤打入金陵時,他住的那些園子,包括郊外的莊子。
全是鄧永送的,每年的打點、收整,都是鄧家。然而莊子的收益,卻要年年上交。
說好聽點,鄧家便是鍾琤的外管家。說難聽點,人們都說他們是鍾琤的狗。
鄧永家族世代從商,他能夠做官,也是因為錢捐的夠多。可現在,抱鍾琤大腿一點好處都沒撈著,反而把自己家產賠出去不少。
這讓鄧永父
子覺得,是時候換條腿了。
於是他們就盯上了勢單力薄的小皇帝。
鄧裘幾乎沒怎麼花費心思,就取得了趙禪真的信任,再介紹一些和他們父子有同樣心思的人,更是易如反掌。
方勤的舅舅雖然隻是中郎將,手中卻掌管了三萬兵。而柳誌言,他父親是南陽老人的學生,傅偕生告老,士人便想請南陽老人入仕。
可找了許久,也沒人知道南陽老人去了哪裏。
恰巧,柳誌言的父親是南陽老人的親傳弟子,而且還是內閣學士。
便開始受到一些士人的追捧,柳家家風向來不錯,時間久了,還真讓柳家積攢了不少的口碑。
現如今他們向趙禪真靠攏,雖說在實力上和永安王比起來,不算什麼。
但已經是很不錯的開頭了。
趙禪真一無所有,他能給的,無非就是一些口頭的承諾,比如等他真的執掌權柄了,現在幫助他的人,少不了好處。
他生的好看,想要說好聽的話時,嘴巴又甜的要命,再加上他本就是帝王,話裏的可信程度直線上升。
哄的方勤和柳誌言兩個半大少年樂開了心花。
得了準信便迫不及待要回家告知這些個好消息了。
鄧裘卻還沒走。
他不知什麼時候揪了根狗尾巴草,一直放在手裏晃悠。跟著趙禪真一起進了內室。
“陛下,您不想知道,那丫頭使了什麼壞招數嗎?”走在前麵的人,裹在明黃的山河蛟龍服下的腰肢,纖細的要命。
腰間的玉佩隨著他的走動,在半空晃動,輕盈的像是在跳舞。
真不像個皇帝。
鄧裘想起父親告訴他,去歲小皇帝在梅園中跳舞,那才叫驚豔,大臣們都沒認出來,領舞的是當朝皇帝。
就連永安王那個殺神,也看傻了眼,連說話做事都溫柔了幾分,好像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小皇帝才開始有了幾分皇帝樣子。
聽父親說起這些時,鄧裘就非常不屑,他當年可是見過先帝的。雖然那時候年紀小,記事也不算太清楚。可他從
小就對美人比較敏感,若是先帝真生的如此貌美,他肯定會記得。
再說那尼姑,要是真的傾城傾國,還會淪落到當尼姑?
他打心裏不相信父親的話,隻當是永安王沒見識,連秦淮河的歡樂場都沒去過的人,哪裏會見過真正的美人?
直到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小皇帝,他才信了父親的話。
心裏冒出來一個念頭:若他是永安王,絕對會篡位當皇帝,把這樣的姿色養在深宮之中。
而不是讓他當皇帝。
“無非就是些催情的藥。”趙禪真滿不在乎地說道,或者就是□□。可他還沒生下孩子呢,皇太後怎的都不會在這時候殺了他。
眼珠子在纖細下的豐滿轉了一圈,鄧裘收回心思,又道:“雖說如此,陛下也應當多注意些好。要知道,永安王和皇太後的關係可不簡單,若是他們臨時改換了主意……這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正說著話,一隻肥壯的老虎從室內慢條斯理地走出來,它踱著步子,繞過趙禪真,走到鄧裘身邊。
黑黃的眼珠子在他身上一掃,像是看什麼待宰的獵物一般,嚇得鄧裘動都不敢動。
大寶提起前爪,搭在鄧裘的胳膊上,鋒利的爪子鉤住他的衣裳,碩大的腦袋在他手臂上修嗅了嗅,足足過去半柱香的時間,趙禪真見鄧裘有些支撐不住了,心裏覺得好笑,才嗔怪地叫道:“大寶,回來。”
自從大寶越來越大,在室內關不住它以後,鍾琤便找了馴獸師,教大寶當個護主的老虎。
它本來就在趙禪真身邊長大的,心裏認定了趙禪真,再加上人為的訓練,確實乖巧可親。
就是別人不這麼認為便是了。
平日裏若是有不相熟的太監宮女進來,隻怕是腿都能嚇軟。
鄧裘擦擦額上的冷汗:“怪不得陛下不怕那些宵小。”他再看大寶,大寶已經趴在毛毯上,四肢伸展,才看得清,它身上不是肥,而是矯健的肌肉。
趙禪真拿了本折子在看,右手修長,手指梳理著珍
珍的毛發,如同情人間的呢喃,漫不經心,卻又魅惑動人。
無論他穿著什麼,是何地位,在做什麼,都像是披著一層紗,惹人遐想,想要靠近,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