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夷安是個行動派, 他讓小環收拾了細軟,又讓來福去找葛大壯牽馬,利用金銀收買守衛, 說來福要出門請大夫。
誰也不知他就在馬車裏坐車,小環縮在他旁邊, 小聲問道:“世子,我們不會被發現吧?”她怎麼也沒想到, 一向不經事的世子,竟然要偷偷摸摸離開王府!
可小環沒覺得有任何不妥,照她看,世子早該離開了, 不然那王妃, 早晚都會把他害死。
更何況, 如今也不單他們三人離府, 身後還跟著倆武功高強的大俠, 小環心裏隻有期待和激動。
蘇夷安想的要深一些, 他安慰小環道:“不會,我已經給父王留下書信, 告知去處。”
隻是究竟要去哪, 他也沒想好。信裏寫的地方全是他胡謅的, 他隻是想跟著鍾琤。
沒其他理由,就是想跟著。這種念頭超越了他之前的膽小和怯懦, 他知道自己必須抓住這次機會。
不然很有可能,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蘇夷安悠悠歎氣,他向來不知人間疾苦,方才收拾細軟時,才發現他身邊幾乎沒有金銀, 古董倒是挺多……總不能吃住也要靠鍾琤吧?
要不然跟著鍾琤去揚州,順路再去一趟舅舅家,拿些銀錢便是。
來福在外麵趕車,夜裏城門封了,他們便停在河邊小憩一會兒,城門一開,他們便駕著馬車離開汝南城。
出了城,馬車突然一沉,簾子被掀開,鍾琤半個身子探進來,笑著問蘇夷安道:“可累了?”
蘇夷安搖頭。
十一已經把馬車弄停了,鍾琤伸手去扶蘇夷安,“下來,我們換輛車。”
蘇夷安下了車,才看到他們不知從哪裏弄來一輛更大更寬的馬車,按理說這樣的車廂上都應該是貴族私有,可上麵卻沒有任何標誌。
十一咧嘴一笑:“這方圓百裏,還有比你家王府更闊氣的?”
原來這馬車,是他暗中牽了王瑤的車來。
蘇夷安笑著搖頭,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可也沒說什麼,被攙扶著上了車,裏麵至少能坐十個人,還能睡覺,擺的糕點,也都熱乎著。
鍾琤在外麵駕車,那輛破舊的馬車就停在路上,上麵有汝南王府的標誌,隻怕一會兒就有人給王府送去了。
小環他們也都坐在馬車裏,聽蘇夷安問哪來的錢買吃的。
十一又笑,掀開簾子指著外麵一望無際的綠色田地,阡陌縱橫的方格子裏,佃戶們頂著烈日彎腰除草澆水。
田野邊還種植著桑麻,有婦女包著頭發正在采摘桑葉,孩子們則踮起腳手捧著竹筐接著。
他道:“我老大說你很少出門,但讀書多,心中自有一方田地。可我問你,你可知我們已經出城多遠了?”
蘇夷安茫然,他隻注意到外麵的日頭,快到正中央了。
“我們已經出城十三裏地了,這一路上所看到的土地,都是你們家的,這地裏的佃戶,都是給你們家幹活的。”
小環也驚訝:“這麼多?”
“但這和你買東西的錢有什麼關係?”
十一放下車簾,環視一周,來福馱著背睡覺,小環好奇看他,蘇夷安若有所思。
他不好意思道:“你爹這麼有錢,我去借馬車的時候,順手找他借了些錢。”
小環立馬低頭伸手,拉出放在下麵的箱子,果然,一箱一箱的銀子細軟……
“這麼多!你把整個王府都搬空了吧!”小環大呼小叫。
十一聽不出來譏諷,客氣道:“哪裏哪裏,這幾千兩銀子,對王府也不過是毛毛雨,王府可以有百萬畝良田,你不知道每年要收多少糧食和銀錢上來嗎?”
小環確實不知道,她還在掰著手指頭算呢,就聽到外麵鍾琤道:“十一,出來駕車。”
他聽不下去了。
小環聽不出來十一話語裏背後的意思,可他卻是知道的。十一是汝南人,當年汝南發大水,莊稼都被衝毀了,活下來的人都麵臨著糧食危機,成為流民。
他們一路從家鄉感到汝南城,卻又被人趕回家鄉,眼看著家裏人都快餓死,汝南王的人帶來手令,可以給他們糧食,但要農民花錢買,如果沒錢,就拿田地來補。
是以那次洪災過後,無數人失去田地,成為汝南王的佃戶。原本隻用交朝廷的稅,現在還要交王府的稅收,去九存一,留下的糧食哪裏會夠一家幾口人吃的?
前後不過兩三年,十一家裏的人不是餓死就是累死,他也成了孤兒,淪落到殺手組織裏。
因為小時候忍饑挨餓,十一身形不高,反而練就一身好輕功,最擅長下毒和偷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