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菀左看看青瓷瓶,右看看白瓷瓶,最終沒動任何一瓶裏的藥,而是將那一青一白全都收在了屜鬥裏。
她取了溫水,沐浴後用了晚膳,再之後,緩步往榻邊走去,躺了一會兒便開始心慌。
節帥罰她抄百遍《屏風銘》,也沒說哪日要查她。餘菀想著,這事得盡快完成,別是待他想起這事來,她尚未完成,那豈不是又要挨罰了。
思及此處,餘菀像是被針紮到了,忍著疲憊坐起身來,預備寫字。
即便節帥說他書房的文具可以隨著餘菀用,可餘菀依舊不敢隨意動。
她下了榻,趁著還未鎖院門的時候趕緊去了一趟浣衣房。說是趕緊,可憑她不利索的腿腳,這一趟走了兩刻鍾有餘。
餘菀離開浣衣房那日,胡氏也沒跟她說上幾句話,此時見到她,握著她的手囑托:“菀兒,你喊我一聲姨,我便嘮叨你兩句。你能調去別處,我自然是為你高興的,浣衣房的事物重,我好歹能幫上你一二,在外頭當差該是小心謹慎。”
餘菀“哎”了一聲。
她也不好意思說已經被罰了,這種事丟人。
餘菀此來浣衣房是來取文具。
因著褚健生在寫字,餘菀走後,胡氏便妥帖保管了她的東西,更寶貝著那套文具,也沒敢自己做主給褚健生用。
餘菀拿了東西,也沒多停留便回了自己屋子,兌水研墨後,徐徐鋪開了硬黃紙,鎮好了翹起的紙邊,開始提筆寫字。
一遍兩遍還好說,哪怕十遍也累不著她,隻是在她抄了四十幾遍之後,有兩三個瞬間,她感覺有些字不認識了。
又抄了幾遍,案上那根燭火越來越弱,困意襲來,她頭發沉,數不清已經抄了多少遍,她的人便不受控製地趴在了案上。
睡著時,右手上還捏著一根筆,筆尖上的墨浸透了兩張硬黃紙,如果不是夏日天熱筆上的墨汁幹得快,勢必還會浪費更多的紙。
餘菀雙腿本就有淤青未散,困倦時窩在案上,沒一會兒就被麻醒了。
緩了片刻,她去外頭端了清水,洗去一些疲憊,又在屜鬥裏取了一根蠟燭,引燃後,驅散了屋中積壓下的黑暗。
再一低頭,發現那被墨汙了的紙,餘菀不免心痛——浪費,太不應該了!
再去連奕書房之前,她終於抄完了一百遍《屏風銘》。捧著那一摞紙往連奕書房走去,恰好碰到了祝薈言。
餘菀尚未打招呼,已見祝薈言美目一拉,質問:“給你的化瘀藥用了嗎?”
餘菀隨口扯謊:“節帥愛惜賜藥,我受寵若驚,如今都尚未回魂,哪裏舍得用化瘀藥。”
祝薈言冷嘲熱諷:“難怪比前幾日來晚了半刻鍾,竟是走得慢了。”
餘菀據理力爭:“尚未到辰正,我算不得晚來。”
“不是和你說過要早來一刻鍾?”祝薈言斥道,“你竟如此憊懶1
餘菀不想再跟她爭辯,當即服軟:“我記下了,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按理說,餘菀到來,祝薈言的差事變得輕鬆了,她該高興才對。可這兩日,她看見餘菀總有些莫名其妙的火氣,尤其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就更加不痛快。
她目光定在餘菀手裏捧著的一摞紙上,擰眉問:“你手上拿的什麼?”
“是……”餘菀想起連奕的話,連忙改口道,“從前我在浣衣房時,教過一個人寫字,方才他托人給我送來了,讓我幫著看看要怎樣改進。”
不用餘菀說,祝薈言也看到過她教人認字。可此時此刻,她恨不得揪著餘菀耳朵罵:“你還真是膽大包天,什麼字都敢拿進節帥書房1
餘菀睜著大眼問:“節帥說過不許別人的字拿進書房嗎?”
她沒低頭認錯,反而昂首質問,祝薈言當下氣惱,沉著臉道:“這還用說?趕緊把這東西拿走1
餘菀愣在原地,祝薈言氣悶:“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