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你既然連他的遺言都不想聽,這些傳承我想你大概也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你想學,聽了遺言之後呢,我就立刻教給你。
然後,你是想讓我當你身邊的一條狗,還是想我去死,我都會如你所願。
離兄走了,我發現這世間也似乎已經沒有人能理解我了。
當然,我原本也沒有考慮還能活多久,離兄說我之前是自斬的——一個人若是能自斬如此,想必也一定是對這一方世界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邊不妨再失望一次好了。”
風遙這一次說的話很直接,這也是他內心的想法。
他其實隱約已經再次的窺視到了一些東西。
但是這樣每一次都自己斬滅一些關鍵的記憶的做法,也讓他自己很累。
可他同樣知道,那一絲記憶必須得斬滅,不然將會發生大恐怖。
他的本能,讓他明白,一旦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判斷,那麼就這麼去做就行了。
至於說心中的落寞和失望,以及那種說不出的難受,那種心情的抑鬱和低沉,也同樣不影響他放棄這一次的承諾。
不是他不願意信守承諾,而是對方不願意讓他信守承諾。
他已經問心無愧了。
風遙的話,讓蘇夢美麗無比的雙眼不由輕輕的眯了起來。
那一刻,她這習慣性的動作,讓風遙生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就似乎這樣的動作他自己也很喜歡做一樣。
這感覺生出之後,那之前的某些念頭也越發的確定。
不得已,風遙隻能再次的斬滅這些即將接近的真相線索。
該不知道的,就應該不知道。
人生,有時候真的難得糊塗。
這一點,風遙心中其實很明白,所以他在數次窺視到真相或者說快要窺視到真相的時候,都放棄了。
隻因,他隱約知道,有一個大的因果還沒有完成,如果提前窺視到了真相,那麼這個大因果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完成了。
這一個大因果,比如今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還要更加的重要——為此,他甚至是犧牲生命,都應該去捍衛,去努力的完成那個巨大的因果。
於這般的心思之中,風遙的心反而更加的穩重,沉靜了。
他也並不畏懼死亡。
而一個人若是不畏懼死亡,那麼這世間其實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了。
同時,一個人若是也沒有什麼欲望和執念貪婪,無欲無求,那麼這種人也很難脅迫很難改變其心了。
風遙此時就是這般狀態。
蘇夢似乎也已經發現了風遙此時的心態上的變化。
或許是因為她母親的雕像,終究是暗中觸動了他的情緒,抑或者是他對於蘇離的兄弟感情確實很深,抑或者還有一些冥冥之中的觸碰。
所以,情緒上的變化風遙沒有隱藏,因而蘇夢也清晰的感應到了。
這也說明,這一切更加的真實更加的可信。
至於那天機魂石,那一切其實也是她自己設置的,自己布局的,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不過就是一個布置,為了讓這一切更加的真實更加的有效果而已,也為了讓這樣一份傳承更加的死心塌地的被她獲得而已。
所以,雪螟古廟的傳承是真的偉大的傳承,但是不是傳承給他,而是他傳承給她。
蘇夢沉思了片刻,又表現出了一絲猶豫的神采,隨即才輕輕點了點頭,道:“好,那這天機魂石中的遺言,你直接釋放出來吧,我們一起看看。我倒是想要看看那老東西又說了什麼話,又能給我說些什麼話。”
蘇夢的語氣很冷,似乎完全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
風遙沉默半晌,神情也有些複雜,心情也很沉重。
他摧動體內的煉神返虛境界的靈氣,將天機魂石激活。
這時候,天機魂石之中直接逸散出了一股青色的投影氣息。
青色的氣息彌漫之後,其中竟是隱約傳出一縷縷靈荷般的靈性氣息。
再之後,這些才全部的彙聚化作了鮮豔的血色。
血色之中,蘇離的身影有些模糊的凝聚了起來。
並不清晰,也不是很真實。
至於為什麼不清晰或者是不真實,在風遙看來,可能是為了怕穿幫吧???
風遙莫名的想法生出,他也覺得有些古怪。
離兄還怕穿幫什麼嗎?
他應該是真的殞落了才對,我看著他徹底執念寂滅,化道而無的。
風遙心中胡思亂想了一下,然後才認真的看向了那顯化出來的模糊虛影蘇離。
這時候,蘇離的神情似乎十分的落寞,也十分的悲傷。
他抬頭看向了虛空——那虛影投影,顯然是看不到此時的風遙以及此時的蘇夢的。
但他仿佛像是可以看到一樣,眼中淌出了兩行血淚。
不得不說,這效果還是很讚的。
風遙忍不住在心底評價。
然後他又覺得有些奇怪和矛盾。
他的心情一直在這樣的奇怪和矛盾之中反複,受盡折磨。
所以他的表情很悲傷,也很難受,但是這反而確實和虛影投影蘇離沒太大的關係。
他覺得,離兄化道了,應該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可他偏偏一點兒都不悲傷。
非但不悲傷,甚至還莫名覺得有趣。
這種心思,也讓他有些自責。
而他自責的情緒滋生之後,反而讓蘇夢覺得,風遙這是因為沒有能救活蘇離、沒有能將蘇離從血河囚籠之中救出來而自責。
“你也不必自責,你既然已經盡力了就好!那老東西隻能說是該死而已,死有餘辜吧。”
蘇夢努力的說著狠話。
隻是那狠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莫名的輕顫了一下。
然後,她狠辣的表現,立刻就顯得很是色厲內荏。
風遙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眨了一下眼。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
不過他同樣也不會表現出來,隻因,蘇夢實在是太聰明了。
所以他還是渾渾噩噩的,表現得很是自責的樣子,將錯就錯。
“如果我可以更強一些,想必這些就一定都不會發生,也不會讓他和他的女兒之間的關係變得這麼差。
他曾經無數次幫我,可我卻什麼都沒有能付出。”
風遙語氣低沉,心痛萬分,垂淚不止。
那一臉淚水的樣子,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蘇夢呆呆看了風遙一眼,心情有些複雜,甚至有一種難言的罪惡感加身——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都利用天機逆魂術和洗魂的手段,讓他變成風遙了,結果他還這麼在乎我們?
這雙重洗魂,而且還是洗魂十八層的結果啊!
雖然這隻是投入到紅塵問心世界裏的因果,但是好歹也是在大位麵通天塔規則之中領悟出來的‘逆魂’手段啊。
應該是沒有任何瑕疵的才是。
不過我也不能完全相信這樣的逆魂,所以沒有侵蝕第十九層記憶禁區。
雖然他大概隻有十層的記憶禁區的實力,但是如果真有皇族底蘊,結果因為我的侵入而導致大位麵規則有所窺視,反而我就成為真正的罪人了。
隻是紅塵問心,雙魂洗魂十八層若是都問不出什麼問題來,那就是真沒問題了。
蘇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虛空中投影出了的蘇離的投影。
這個的確是原身投影,卻是在被洗魂之前複製出來的而已。
這裏終究也隻是壁畫世界,類似於之前母親雲楚楚問心的那一幕。
這一幕,其實蘇夢也同樣已經看到了。
而且就是在前不久看到的。
原本,她對於母親最後的遭遇,非常非常的痛苦,也因為無盡的痛苦,她真的很恨這個父親。
拋妻棄女不說,自己還徹底的失蹤了,從來沒有傳來一點點的消息。
甚至,在那個世界……
蘇夢想起來,都心痛難耐,恨意又更深了一些。
特別是,當她聽到那些關於洪荒皇族的強大過往的經曆的時候,她一直覺得,如果蘇離可以放下臉麵去求洪荒皇族那些強者,她和母親何至於此?
她自己對於身份地位從來都無所謂,可是母親實在是太苦太苦了。
不止是母親,還有雨兮娘親等等。
這些,此時蘇夢已經不願意去想。
原本,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其實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似乎很早。
這個世界她的母親竟然還是界主的身份。
還有更古老的因果。
所以,蘇夢嚐試著施展了一些手段,利用九荒神凰的血來建立了一座虛幻的通天塔,直接就通往了母親所在的那個諸天位麵小世界。
這也耗費了太多太多的資源。
通天塔是需要養料的。
而養料,就是天驕。
她母親所在的那個地方,因為她母親是屬於陰寒屬性,所以需要的就是女天驕。
所以,她開始尋找一些養魂之地。
這樣的地方其實每個世界都有,是一些黑暗的區域。
很不巧,蘇夢就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說來,一切都很巧,似乎她需要什麼,需要做什麼,什麼就會有一些機緣的出現。
於是,一切的因果就都有了。
可是在這之前,她一直等不到那個負心的老東西出現。
而這之前,那負心的老東西終於出生了,可是出生之後,竟是就因為害怕連累妹妹蘇荷而自斬了!
蘇夢又驚又氣,她耗費一切心血,結果她父親一出生就死了???
那麼,她蘇夢從何而來?
這顯然是不行的,所以她嚐試著引導爺爺蘇星河去通天塔試煉,然後暗中以器靈的方式陪同,再因緣際會的讓他領悟超凡,學會洗祖骨之法……
一套離譜的操作做下來,成功搶奪了皇族因果,然後弄出了一個天皇子。
原本以為可以開始重新打造這個老東西,結果,好像事情的發展和母親曾經告訴她的過往所有都變了。
這時候,蘇夢也有些慌——未來如果全部都改變了的話,那麼她該怎麼辦?
那麼,她所知道的很多未來,恐怕也就不是未來了。
這時候,她更加的擔心還在未來時空之中、雙眼已瞎的那個母親了。
又不知道,母親還可以堅持多久呢?
蘇夢不知道。
這些她也不能說,因為這是違逆天道規則的。
任何前往過去的存在,是一定會被天地法則隔離的。
不然天地法則就會崩亂。
蘇夢更改這一切,也都是有選擇的,在遵循未來發展的基礎上去改。
可漸漸地,蘇夢發現,她父親好像還真挺厲害,挺有骨氣的。
無論是殞寂古廟屠殺天道意誌,還是在通天塔的試煉之中,對母親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嗬護,都其實已經有些觸動蘇夢的內心了。
這時候的蘇夢,也漸漸的覺得,可能父親蘇離並沒有那麼差。
或許他也並不是沒有向洪荒皇族強者求救,但是那些人可能覺得父親沒有了價值,而並不願意幫忙。
是以,蘇夢也開始留心洪荒皇族的一切因果。
不得不說的是,洪荒皇族確實非常強大,逆天,甚至恐怖。
可就是這樣的存在,似乎其存在總有些虛幻,並不那麼真實。
就像是——這一切都不像是那種有血有肉的存在,並沒有立體存在感,一切如同虛幻的泡沫,一戳就碎。
所以,蘇夢想到了一種可能——所謂洪荒,多半隻是父親虛構出來的真相囚籠。
若是如此,或許她是真的錯怪父親了。
可隨後她又有些迷糊了,因為不朽淺藍親身出現,將天道意誌再次屠殺了一次。
而且還帶著非常明確的警告的意味。
這時候,蘇夢覺得,或許她父親也並不高大,在洪荒皇族的眼中,僅僅隻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存在卻不是一個不可替代的存在。
許許多多的因果,蘇夢都無法判斷。
但是她已經不是孩子,有自己的思考。
如果是有苦衷,為什麼不說?
莫非母親還不夠理解,還不夠賢惠?
莫非雨兮娘親她們還不夠生死相依?
可若是沒有苦衷,那麼,那就更加的過分了。
塑鋼門沉思著,眼神有一刹那的茫然。
她並不懂那個父親。
可當她親自見到的這個父親,非但一點兒都不令人厭惡、憎恨,反而暖心得讓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