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客搖了搖頭。
“1993年,一夥盜墓賊發現了這座王陵,剛挖通主墓室,就被咱們公安機關給抓獲了。追繳回來文物裏頭就有這隻銅方罍,可惜少了個部件,遺失一隻鳳鳥。”
導遊稍作停頓,見遊客都在聽,他繼續說道:“這件銅方罍是迄今為止,南方出土方罍中器型最大的一件,有學者說,看到它就知道西越很強大很富有,它不是偏安一隅的小國。”
導遊的聲音充滿感情,十分敬業。
昭靈心想,西越國開始強大,應該是在越潛征服典國之後吧,他向西南開疆辟土,開發了當時較為落後的西南。
展廳裏的文物十分豐富,昭靈細細觀覽,他慢慢地從銅器的展櫃走至玉器的展櫃。
此時導遊已經帶著遊客前去參觀雲越王的地宮,他解說的聲音比較響亮,昭靈能聽見幾句,譬如:“咱們南方的土壤偏酸性,骨頭很難保留下來,但是很幸運,越穆王的顱骨保留完整,能做顱麵複原。”
導遊說:“等會看完展品,大家隨我去放映廳看越穆王顱麵複原的紀錄片。”
放下手中的相機,昭靈抬起頭,將導遊的話聽入耳。
身邊遊客不知道問了什麼,導遊回答:“越穆王長得多高我不知道,但他是個濃眉大眼的帥哥。”
濃眉大眼的帥哥?
昭靈搖了搖頭,繼續拍展櫃裏的一件玉佩,他腦中浮現越潛的模樣,劍眉星目,身姿英拔,確實儀貌出眾。
身為一名國君,越穆王的隨葬品比較多,玉佩就有數件,昭靈隨手拍了幾張照片,像個遊客那般。
昭靈當自己是遊客,盡量以遊客的心態來參觀。
展出的玉器比較多,種類也多,這些玉器因為沁色,大部分失去光澤,不再具備玉的特征,唯獨其中一枚白玉,仍晶瑩剔透,溫潤喜人。
它是一枚玉觿。
昭靈非常眼熟,因為這是自己送給越潛的那件玉觿。
展櫃上方貼有玉觿發掘時的照片,從照片中看,這件玉觿出土於越穆王脖頸處,是他的項墜。
玉觿是組佩玉的一部分,一般應該是掛在腰間的,它卻成為了越穆王最珍視的,佩戴在胸前的物品。
手指隔著玻璃櫃摩挲玉觿,昭靈望著它許久,許久。
導遊和遊客從地宮裏出來,昭靈才離開玉器展櫃,往地宮走去,他通過長長的墓道,進入幽深的地宮內部,按著指示牌一直向前走,走至主墓室,遠遠地,便望見一口巨大的船棺停在主墓室正中。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轉身離開主墓室。
昭靈再不肯踏前一步,親眼去看船棺中越潛的骨骸。
無法知道,當越潛知道昭靈病逝的消息時,他是何種心境。
快步離開地宮,徑直走出展廳,來到戶外才止步,昭靈吹著林道揚來的秋風,心裏空空蕩蕩。
原主的職業教師,昭靈曾經的職業是王子,後來是城主(雲水君),他當教師期初感到吃力,漸漸就適應了,做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昭靈發現這份工作挺清閑,能自由支配的時間多,還有寒暑假。
空閑時,昭靈不是旅遊,便是去弓箭射擊俱樂部射箭,還有與兄嫂一家吃頓飯。
生活十分簡單。
結束南邑的旅遊,返回孟陽市的一周後,那是個周末,昭靈在學校停車場裏,聽見兩名老師在交談,一人道:“紫銅山那邊現在塵土飛揚,要爬山這回得換個地方。”
另一人問:“怎麼?”
一人答:“正在搞考古發掘呢,發掘古銅礦遺存。”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兩名老師啟動汽車走了,昭靈還坐在車內,手指輕叩方向盤,在思考著什麼。
紫銅山距離孟陽市有一些距離,在一個叫官銅縣的偏僻地方。
重生後,昭靈就住在孟陽城,但之前一次也沒去過紫銅山,那裏畢竟不是個有美好記憶的地方。
啟動汽車前,昭靈打開某聊天軟件,給哥哥昭禖留言,說道:“哥,我今天要去爬山,明日回去。”
汽車駛出校園,穿行在熱鬧繁華的街道上。
現代人的生活很好,很美滿,但昭靈畢竟內芯是個古人,也許給他一些時間,他會淡忘往昔。
兩千年後,滄海桑田,曾經位於紫銅山東麵的孟陽城,和孟陽城冶煉場肯定早已蕩然無存,即便金穀關,金穀渡口也難覓蹤跡。
唯有那條南夷水,到現代還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