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逗笑了蕭暮雨,卻逗得蕭靖軒滿心都是酸楚色。
廚房窗戶開著,蕭靖軒靠著廚台等待水滾下麵間隙,他目光沉寂的看著窗外,他在乍暖的南京,送給了自己一抹笑,內心有一道聲音空洞響起:此生,就這樣吧!
從1988年到1999年,那家文具店繼續經營了11年,蕭靖軒也整整買了11本厚厚的日記,有多少人能夠常年堅持一件事卻從不鬆懈放棄?到了2000年年底,女老板準備關閉文具店,之前已有人前來看房子,轉讓費也談妥了,眼看到了交房日期,女老板對新業主說:“能不能再通融兩日,我在等一個人,我賠你錢也是可以的。”
“誰啊?”新業主難免有些好奇。
是啊,他是誰?
女老板甚至不知道他是誰,隻知道每年年末最後一天,他都會過來買一本厚厚的日記,整整11年了,他是最念舊的常客,但她卻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曾把這事給老公說了,老公當時還笑,也實在是嘴賤慣了,有口無心道:“那人是神經病吧?”
她聽了,忽然覺得很憤怒。那種憤怒很莫名,但她是憤怒的,有些突如其來的情緒很難用言語來解釋。
2000年年底,終於還是等到他了,女老板也終於問出了縈繞內心多年的疑惑,“那些日記,是給孩子買的嗎?”
“不是。”他笑意溫暖:“買給自己,寫給前妻。”
女老板不敢置信道:“寫了11本?”
“對,寫了11本。”
女老板看著蕭靖軒,那一刻內心竟是百感交集,說不出來自己是怎麼了,隻知道有一股莫名的淚意直往眼眶裏麵竄,她專門給他留了十本嶄新的日記本,抱出來放在了他的麵前,說她文具店要關了,這十本日記送他,不要錢。
“做生意也不容易。”蕭靖軒最終還是留了錢,女老板細心的把那些日記本裝進了袋子裏,然後交給他,蕭靖軒走了幾步,轉身看著女老板,溫聲道:“祝你幸福。”
他走遠了,隻剩下女老板和即將關門的文具店,她呢喃自語:“也祝你幸福。”
時間如水,讓蕭靖軒變成了一個沉靜寡言的男人,他和唐瑛是1988年離得婚,這些年她缺席蕭瀟成長,他了解她,雖然看似無謂,但畢竟母女一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若是有朝一日她不恨了,不怨了,或許會生出許多遺憾來。等蕭瀟結婚了,他就把這些日記,全都送給她,也算是一種紀念了,他能做的事情隻有這麼多了。
2000年春節,客廳裏放著春節聯歡晚會,蕭靖軒寫14歲的蕭瀟正坐在客廳裏和16歲的蕭暮雨邊看電視邊聊天,他們談理想,談大學專業。
蕭瀟說:“暮雨,以後上大學,我學金融,你也學金融吧!”
蕭暮雨想了想,然後笑道:“我還是學法律吧!”
“為什麼?”
“以後你若是有金融官司,我可以幫你出麵,若是簽合同,我還可以幫你找合同漏洞,多好。”
蕭靖軒笑了,那是坦然的笑。
2001年,唐瑛出差前往南京,他在公開場合裏遠遠看到了她,他摸著心口問自己:“這顆心還會為她而跳動嗎?”
他給不出答案,所以轉身離開了。
還是不要近前的好,十幾年過去,她已有夫有女,早已走出了過去,唯有他的感情還是不變的,麵對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保持坦然,所以不近前,何必攪亂她的生活?
他和她大學相識,畢業完婚,婚姻三年,育有一女,愛過,恨過,怨過,2001年,他在轉身瞬間,終於釋然了。
人生,原本就充滿了遺憾事,此生惟願最愛的人全都無憂歡喜。
2007年春末,那個溫淡靜默的男人早已化成了天上的一縷雲,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女兒空留一腔悲憤和懷疑,卻無計可施。伴隨著蕭暮雨病重無救,強烈的絕望抹殺了她所有的不甘和生機。
她不想追查他的死因了,厭倦世事紛擾,筋疲力盡的她,隻想回到她最親最愛的人身邊,尋求最悲壯的溫暖,但傅寒聲出現了。
結婚,不是為了父親能夠成功入葬唐家墓園,而是唐家人要什麼,她就奪什麼,她要入主唐氏,揪出那些蠶食唐氏多年的吸血鬼,一個一個的把他們的牙全都給拔了,之後呢?
之後,外公和父親之死跟他們無關倒也罷了,若是有關,她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拉著幕後凶手一起陪葬。
正是清晨六點半左右,太陽還沒出來,但天色已有發白跡象,蕭瀟站在報亭外,經濟周刊女主角,是一位中年女財閥,嘴角淺露微笑,深褐色的眸子裏夾雜著淡淡的冷漠色。
當時,蕭瀟右側臂彎裏還夾著幾份報紙,左手拿著一杯泛涼的奶茶,奶茶早已被她不知不覺間喝完,所以隻剩下一個空杯子,蕭瀟想事情有些入神,直到——
有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突然響起:“如果有興趣,可以把雜誌買回去慢慢看。”
蕭瀟愣了一下,轉眸看去,直接撞在了一雙漆黑的眼眸裏,裏麵閃耀著淺淺的光華,嘴角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