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就知是個不常求人的。
“你……”事情顯然超乎之前的所有預料,落無傷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問些什麼。
“晨間我醒來時,腦子一片空白。隻不知為何總有種感覺,便是不能隨意任人近身,不能隨意吃別人拿來的東西,仿佛那些都是很危險的事。”
落無傷幼年時遭逢家中巨變,慣見世情冷暖、千人百麵,生平最擅長之事便是看人臉色。此刻赭衣公子眼中的茫然與誠懇半點不似作假,對他這番話,他是有八分信的。
早前葉盛淮不是說過,這人是晨間才突發高熱麼?沒聽說過有人才高熱個把時辰就壞了腦子的呀。
況且此刻瞧著他眉眼清明……哦,不對……
“你的意思是,晨間你剛醒來時,就發覺自己什麼也不記得了?”落無傷盯著他直皺眉,滿腦門子糊塗官司,不自覺地扶著桌沿緩緩坐下。
赭衣公子重重點頭“嗯”了一聲,回視他的目光中重又生出淡淡的期許。
“哎,不對啊!”落無傷不輕不重地一拍桌,驚得赭衣公子倏地周身繃直。
“既你說有直覺警醒你不能吃別人拿來的東西,”落無傷略抬了下巴,微微眯了眼,目光鎖定他麵上的神情變化,“可晨間我拿藥給你時,你分明喝了。”
雖是不情不願的,但也並未頑抗到底。這顯然有悖於他口中所說,“不能隨意吃別人拿來的東西”。
赭衣公子安靜地聽他說完後,抿了抿唇,慚愧又誠實地答道:“那是因為你喂給我喝之前,自己先喝過一口。”
他雖腦子一片空白,卻也明白那時自己渾身發燙且手腳乏力,是需要服藥的。
驚聞自己在無意中當了一回別人的試毒銀針,落無傷右肘撐在桌上,以掌托腮,鬱鬱地翻了個白眼,又細回想了一下晨間的種種,才懶懶掀了眼皮回望他。
“我沒喝,我隻是稍微就口碰了一下,試試藥涼了沒。”
赭衣公子卻十分篤定的回道:“正因那時瞧出你是無心之舉,我才敢肯定你對我是無害的。”
“那我還先拿銀針製了你的穴道呢,當時你被製住動彈不得,我若是要剁了你,簡直就跟剁隻雞鴨一樣容易,”落無傷腦中越發理不清楚了,“打哪兒就看出我對你無害了?”
“可你沒剁,”赭衣公子倔強地堅持著自己對他的這份莫名信任,“我眼下腦子空空的,除了你,我誰也不認識,誰也不敢信,這才叫他們請你過來……”
他需要有人來告訴他自己是誰,可除了落無傷,他不敢讓其餘任何人知曉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件事。
“大哥!不是我不願幫你,是我倆真不認識!”他那信賴的求助目光讓落無傷無力招架,欲哭無淚,“也就是晨間你問了一句我是誰,哎呀,我那時就不該答你的……”
這下可好了,這人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隻記得他叫落無傷,可不就賴上他了?
落無傷絞盡腦汁想了又想,忽然抬手指了指緊閉的門扉:“門外那倆應當是你的護衛,幹嘛不問他們?”
赭衣公子遲疑又茫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他們能不能信,隻是始終有種感覺,就是不能被他們發現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否則可能會有危險。”
見他又瞪眼,赭衣公子連忙又補充道:“性命攸關的那種危險。”
落無傷認命地抱頭歎息,性命攸關都祭出來了……
要是不幫這忙,將來若這人真出了什麼意外,隻怕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