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裏調油,感情甚篤?嫣然啊,你說我是該不該信呢?”書房內容洵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片翻來覆去,然後抬頭笑著問才進來的蘇嫣然。
“什麼?是姐姐和皇帝麼?”
“宮裏才傳出的消息,我那親愛的弟弟帶著未遲出宮了,走的突然,不知緣由。”
“那姐姐就沒有留什麼消息?”
“走的匆忙,自然什麼都沒有了。”
“王爺在擔心什麼?”
“擔心?不,這都算不上什麼擔心。未遲是一把好刀,是一枚好棋,是個死心眼的人。我很放心她。我隻是想,我那弟弟這次又到底在算計什麼呢?”
“大概是人吧。”
“嗯?”
“皇帝覺得姐姐重要,同時他看出了姐姐的性子。姐姐出自百淵府那種地方,最缺的便是感情與真心,若有人給她,那麼不管她愛不愛總歸會去回報……那時便可將她收為己用,而實際並不花費什麼。”
“這麼說來倒是有幾分像他的作風了。”容洵笑著拿自己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去敲交椅扶手,那溫和的笑意卻看得蘇嫣然有些發冷,她匆匆低著頭去,掩住自己的視線。
“所以嫣然,你是說,未遲可能背叛我了?”
“我不敢隨意下論斷。且姐姐那人……冷的不像有心有肺的,也許是我過慮了。”
“不,任何事都不該寄希望於一點。多慮總好過欠慮。”
“是。”
“嫣然,其實……”容洵看著蘇嫣然一樣一樣將吃食從幾層食盒裏擺出來,忽然問:“我很好奇,你這樣分析未遲,那麼你呢?”
“……蘇家已將滿族榮辱係於殿下一身。”蘇嫣然低眉斂色道,聲音柔順。
“嗬~”容洵笑了,沒再說什麼。目光透過窗口去看外麵花木扶疏,陽光滿地。
容桓帶著未遲上了京城裏久負盛名的春風樓點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壺酒,請了幾個學子談天說地。
從江山朝野到漁桑農麻無所不談,興致高昂,但在未遲耳中其實無非是那點事,並不感興趣。遂她自行換了一桌,在旁邊以茶代酒,自飲自酌。
她在看台子上正演著的戲,講一個纏綿悱惻的愛情。她並不多喜歡這個故事但她喜歡看戲,喜歡這種與她無關的熱鬧。這讓她覺得溫暖而安全,又無需費心什麼。
容桓與那些學子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明裏暗裏地考教了一番,目光卻不時掃向未遲那桌。
其實他今日帶未遲出來確實沒什麼大事,也沒什麼目的,隻是在微尚書抱怨兒子頑劣時忽然想到京城的熱鬧繁華——
宮裏這個蘇嫣然並不是那個大家閨秀,她是個暗子,她應是沒有什麼機會自由地遊覽京城。他想帶她出來散散心她也許會高興的。
可未遲的問題問住他了。
他是為了何事帶她出的宮?
為一個細作會不會高興麼?
那太不像自己了。又不是笑話。
他想了許久,然後他想到了——他是出來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的,是出來找國之棟梁的。可他現在坐在這裏,目光卻落在另一桌。
未遲的位置臨著窗邊,她頭上長長的帷幕已經摘下來了,但她似乎有種神奇的能力,隻要她想,就可以讓別人注意不到她,除了容桓。
外麵過於燦爛的陽光照著她的半邊臉,半明半暗,顯得她愈發白皙起來。她一手執杯湊近了水色的唇,一手倚在桌上撐著頭,慵懶而寫意,視線卻被台上戲中的悲歡離合所牽引著,微微蹙眉或者淺淺微笑。
容桓自見她起這半年多來第一次見她這樣放鬆的姿態。不知怎的,容桓的心忽然揚了起來。
他看著她,微笑著,手指悄悄地不自覺地在膝上描摹起一個女人的輪廓,那女人帶著笑,眉上水光並著山色,兀的動人。
另一邊
南方,鎮南王府,演武場
“不錯嘛,小子!居然可以接住我三招了!不簡單呐不簡單。”離歸越反手收劍回鞘,一邊擦著汗一邊露出一點感興趣的笑來聽在一旁正捂著出血鼻子的小孩悶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