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請您即刻移步懷仁殿。”
申時三刻,硯清閣才剛剛上燈,便有容桓身邊的內侍匆匆而來,敲響了硯清閣的門。
懷仁殿
“出事了。”一進懷仁殿未遲便發現今日殿中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沉凝,引她過來的內侍甚至沒有進門。
左右早已被屏退了,整個懷仁殿隻剩下未遲和容桓兩個人。
容桓皺著眉遞給未遲幾份折子,未遲匆匆掃了幾眼,幾份折子大同小異也是未遲臉色也凝重起來,拿目光掃過禦案上那兩摞壘得老高的折子問:“這些都是?”
“都是。”容桓倒在椅子裏,用手捏著鼻根,似乎沒有了生氣的力氣,口氣反而平靜:“你怎麼看?”
“陛下心中怎麼想?”
“於公,離歸越戰功赫赫,勞苦功高,他在南邊便是對那些匪寇最大的威懾了,南邊離不了他。而於私———離歸越曾同我征戰多年,有同袍之誼,情同手足,我是不願他死的。但夏兗……他在民間有口皆碑,已是難辦,尤其如今牽扯的是整個官場——文官與武將的鬥爭。整個文官仕林咬死了此事不放,實在有些為難。”
“所以如今鎮南王是不可不罰又不可苛責,甚至不能削他的職?”未遲放下折子看向容桓,“鎮南王自己怎麼說?他為什麼殺夏兗?”
“說是他通敵叛國,其他的離歸越沒有多說。”容桓頭疼地揉了揉額頭:“他鎮守南邊多年,浴血奮戰,為國為民,如今卻換了個萬民唾罵的境地,心中多少有些……不過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絕不是個會濫用私權以謀私利的人,他殺夏兗,那麼那個夏兗必有他該殺的地方。”
“看來陛下已有了決斷,那何必要我走這一趟?”
“智者千慮,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此事須速斷,若我是陛下,明日即親自找鎮南王談,不是審,是談,邊吃邊談,不要讓鎮南王寒了心。另一邊則即刻派人八百裏加急也要讓人把南方百姓的萬民書遞進京,並把再造謠生事者**,這個,我想鎮南王在南邊經營這麼些年應該不難吧。”
未遲頓了頓,接著說:“之後是文官——既然夏兗犯得是誅九族的大罪,那麼不過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封住那些人的嘴也就是了。”
“那些文官不會采信的,他們隻會覺得朕為包住離歸越偽造了證據。”
“他們無需信,他們隻要接受就可以了。”未遲的神情平靜極了,“你才是帝王,這天下的主。平日裏慣著他們作是給他們臉了,偶爾霸道也就霸道了。若有不聽話的,何必留著?”
“或者幹脆借機發作了一批,給今年秋闈學子騰騰位子。不明是非,屢教不改者殺;蠱惑人心,勾結做亂者殺;監守自盜,貪汙受賄重者殺;不奉皇命亂朝綱者殺。”
未遲說的輕巧,可那話的分量不由讓容桓坐直了,他盯著未遲的眼睛,目光灼灼,“你是要我殺盡朝臣嗎?”
“順者昌,逆者亡。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所謂的公義道德隻存在於強權者的微乎其微的同情心裏。”
“你這說法未免……太過霸道。”
“因為人心就這樣。”未遲直視容桓的眼睛,毫不避讓,“無論怎樣霸道,有用就是了。”
容桓盯著未遲那張平靜無波的臉看了足足三息,然後輕輕吐出口氣來道:
“水至清則無魚,你這方法雖好,但物極必反,殺一兩個作為震懾尚可,過了便不美了。”
“隨你。”
“好了,那便這麼定下了。”容桓站起來拍了拍手親去一邊取了寫密旨用的錦緞來鋪開,隻是在明明提了筆時又停住,他轉頭去看未遲突然說:“嫣然,你來。你來幫朕擬旨。讓我瞧瞧你的字練得怎麼樣了。”
“是。”都說帝王之心最不可測,事出蹊蹺,未遲不知道容桓到底在想什麼,但她讓自己表現的足夠坦然,便真一如平日裏描紅般。
殿中的沉默突如其來的像後來容桓開口的話一樣,他硏著墨忽然說:“七歲的時候是皇兄救了我,後來是皇兄教我寵我親近我,不論他當時是如何想的,我心裏是很感激他的。可能我現在這麼說有些虛偽,但當年不是他繼位是我對不起他,也不是我想的。而現在這江山天下是我的。”
未遲的筆隨容桓的語氣一頓,在錦緞上留下了一點多餘的墨跡,容桓卻隻輕輕拍了她一下,意示她繼續,亦或是也在意示自己繼續。
“父皇把這江山給了我,我可以慢慢把它交給皇兄。但我不準他不擇手段地來搶,我不許任何人這樣,否則,我就砍掉那個人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