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中午開始,純禧和趙鈺兒就拉著未遲開始忙碌了,兩人把各自宮裏最好的梳洗丫頭都帶到了硯清閣,卻難得在原因上三緘其口。
女人梳妝打扮總是很費時,但效果確實不錯,純禧半真半假地抱著趙鈺兒的胳膊,按著自己的胸口驚歎著吸氣。
酉時一刻,盛裝打扮的未遲被“推出”了硯清閣,一個麵上帶笑的宮人立即迎了上來,行了禮,道:“靜嬪娘娘,陛下請您走一趟呢。”
“要去哪?”
“請娘娘隨奴才來。”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
黑夜,四周越來越偏僻,四下無人,這些都不由讓未遲警惕緊張。甚至她的手指已經開始摩挲袖裏的刀片了。
“娘娘莫急,就快到了。”
是的,就快到了。
轉過一個彎,未遲的眼前忽然為之一亮。
耿耿星河欲曙天。
未遲想到這一句詩,隻是現在天地倒轉,深藍色的夜幕被大片大片昏黃微紅的燈火交映相融,黑色的湖水中亮起一片星空。
掬月亭那邊的蓮花早已經全部開謝了,可如今在它周圍燈火煌煌,黑色的水麵上鋪滿了擠擠挨挨的蓮花燈。未遲隔著長長的木質九曲回廊,遠遠的看不真切,隻隱隱瞧見有人在亭中翹袖折腰。
緩歌縵舞凝絲竹,波光不定處,如絲如縷的歌聲“穿花”踏水而來。
未遲回頭,這才發現之前那個引路的宮人居然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她悚然一驚,又懊惱起自己居然在宮裏失去警惕心。未遲抿了抿唇,略略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去掬月亭瞧瞧。
因為掬月亭中燈火輝煌,亭內亭外都亮如白晝,不似未遲如今所站的聽風閣,星暗月沉,連手中宮燈裏燭火也隻是照一個腳邊的方寸之地,讓人有種不安全感。
未遲微微提起華麗繁複寬大裙擺,正打算移步,可忽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未遲幾乎是下意識抬手轉腕攻擊,但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不是武功懸殊,而是由千百次切磋訓練起來的默契。
“是我。”是容桓的聲音。
先是含笑的聲音,然後是衣料的顏色,再後是容桓的正臉,他抓著未遲的手腕,從未遲身後轉到未遲麵前。
也就是那一瞬間,她們所在的聽風閣忽然亮了起來,一盞盞精致的彩繪宮燈成排成排的次第亮起,一群宮人悄無聲息地上前來點亮一盞盞製成蓮花狀的河燈,閣中除了懸起的宮燈,空地裏更擺上了幾口薄如紙頁的青瓷小缸,每一口缸中都是以刻瓷小碟盛好的殘燭,直映得聽風閣一片波光粼粼,從地麵到簷頂皆是浮光躍金,正一如一射之地外的掬月亭,流光溢彩到近乎不真實。
“跟我來。”容桓看著未遲微笑,露出一點點虎牙來,他說著,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放開過未遲的手。
他拉著未遲的手在棧橋上奔跑,一直跑到聽風閣的二樓。他們憑欄臨風,萬千燈火便如長卷般在他們眼中展開。簷角懸的鐵馬叮當作響與風中的曲子毫不違和地混在一處。漫天的“雪花”就是這時飄起來的。
“那是蘆花。”容桓笑著解釋道,又問:“喜歡嗎?”
“很漂亮。”在夜幕深沉中,看著滿天潔白輕盈的蘆花緩緩而行,很唯美,未遲也這樣回答了,可然後她偏頭看向身邊的人接著問:“但是,為什麼?陛下此舉何意?”
“何意?……如果我說是為了讓你開心,你信嗎?”容桓沉默了一小會兒,最終唇角的弧度維持在一個半真半假的樣子,叫人捉摸不透,但他看向未遲的眼神是那麼認真。然而,可惜的是,未遲沒有看到他的眼睛。
“……”沉默,有些長久沉默。
“唉~”容桓忽然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未遲柔順如緞的長發,苦笑道:“嫣然,你什麼時候能信我一次呢?”
“這是我給你的生辰禮物啊。”
“我的生辰?我記得是明日。”未遲稍稍想偏頭避開容桓在自己發間的手,可偏了一點點又停住了,隻是皺眉反駁。那情形,讓未遲都感覺到了自己的不討喜。
“那是蘇嫣然的生日在明日,不是你的。”
“我便是蘇嫣然。”
“好吧,好吧。你是嫣然,你當然是蘇嫣然。”容桓沒有生氣的意思,不過看起來總有少許無奈,他看著未遲的眼睛,那一瞬間未遲在他眼睛裏隻能看到自己,她聽見他的聲音低低的環繞在自己耳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