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桓的突然造訪差點嚇得京郊禦馬監的小吏們心髒驟停。
雖然容桓說不要大動周章,但短短一刻鍾之內整個禦馬監都驚動了,大大小小的官員跪了一地,這讓容桓多少有些無奈的意思。
“仿佛朕是什麼一言不合便殺人株連的暴君似的。”容桓後來這樣說。
事實上,容桓此次決定來京郊馬場也算是一時興起。時隔半年,才下了朝的容桓忽然到了硯清閣,說要補償之前答應過未遲但被一係列事件衝掉的秋獵。
“現在大戰在即,秋獵大概仍舊不行,所以便先送你一匹好馬吧,待來日勝了,我一定帶你去圍場打獵。”
雖然容桓說這話時瞧著情真意切,但實際上未遲總覺得他大概是因為今日早朝上,禦駕親征之議受挫,他自己想拉一個人跑馬發泄所致。
雍王府
“差不多是時候了。”容洵用杯蓋撇去茶葉,熱氣氤氳,他淺淺啜飲一口,放下了那個彩繪得精妙的杯子。
“既然我弟弟想,我這個做哥哥的為何不能盡力滿足他呢?叫那些大人們都適可而止些。畢竟,禦駕親征可是揚我大夏朝國威之事。”
容洵的語氣永遠是那麼溫和可親,仿佛真的是一個正為弟弟無傷大雅的小任性找著開脫借口的兄長,話裏話外都是縱容愛護。
“小心些,這些可都是北莽來的烈馬。性子野得很。”容桓雖出生於皇家,但也算是成長於軍旅,那幾年他見到最多的除了人,便是產自北莽的好馬。可他現在牽著馬,邊走邊回頭叮囑的神情語氣比未遲還緊張些。
未遲沒有接話,她會騎馬但並不精通。畢竟殺手幹的都是在黑暗裏下毒揮劍的活,而非在明麵上,比起上馬動刀,他們更願意花時間在鑽研毒物或提高刀術上。可在容桓的話音尚未落地時,她已突然跳上比自己還高上一個多頭的白馬。
容桓隻感覺有一陣風刮過耳畔,帶起他的衣襟,一時間他也顧不上再說什麼了,隻是在立刻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整個動作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
“籲~”容桓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未遲的韁繩,同時停下來。未遲轉頭衝他張揚一笑——明明背著光,但容桓居然瞧得清清楚楚,那個笑容,少有的瀟灑,幾乎有些叫人心癢的挑釁,那麼美好。
“你可真是,能叫朕跟在後麵牽馬的當今這世上也隻有你了。”倆馬並肩漫步在仿佛無邊無際的藍天白雲下,黃綠色的衰草才堪堪沒過馬蹄,一切安寧平和得近乎過分。
“怎麼?”未遲挑眉,受氣氛影響,一些話不加思考地脫口而出,“那臣妾現在是應該告罪嗎?”
“嘖~”容桓一時語塞,隻有看著她笑了。
“所以你就要這匹了?”過了一會兒,容桓忽然問。他問的那麼自然,眼神裏卻仿佛別有深意。未遲勒馬轉頭久久地凝視容桓的眼睛,久到容桓幾乎以為自己不會聽到答案時他才聽到了未遲的聲音。
“不,不止。”她說。
“所以,你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 ”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但我知道,遠遠不止如今這樣。
“好吧。”也許過了很久,容桓眉峰一挑,率先避開了未遲的目光,話題一下像之前一樣稀疏平常起來,於是氣氛再次輕鬆下來。
“你看中哪一匹了?”容桓笑著問,好像他一開始也隻是在問這個而已。
“東邊那匹清白色那匹。”
“好馬!好眼力!但——你打算怎麼讓它過來?”
“我不知道怎麼讓它過來,但我可以過去。”
“何必這樣麻煩,瞧好了。”容桓笑著衝未遲炸了眨眼,左邊露出一點點虎牙來,在未遲眼裏居然顯出一點孩子氣的可愛。但沒等未遲多想什麼,便見容桓屈指至唇邊吹響了一個悠長古怪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