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登基(1 / 2)

“我以前看書上說,讀書人都講究:一臣不事二主。而且,就我所知容洵對你很不錯,所以你是為何轉投向於我?要知道想擁我上位可比擁旁的什麼人難多了。”

這太和殿是元興年間修繕過的,高大寬敞。所以他們與那些大人分明在同一個偏殿中但卻可以隔上四五個屏風,再隔上一道門,便言語不可相聞了。

未遲這邊也是設了小幾座位,未遲坐了主位,命人都下去了,她才抬眸對微子啟說話。

微子啟起身一拜,沉聲正色溫和道:

“時事如此,不敢逆大勢而為。然,臣對您之忠心天地可鑒。您盡可以信我。”

“信你?我可以信你嗎?”

未遲曲指敲了敲椅臂,微微笑起來了。微子啟了然,於是他垂首仍微笑道:

“日久見人心,臣願意付出真心等,您,您願意看嗎?”

“拭目以待。”

先是長久的沉默和一聲接一聲的指節敲擊之響動,未遲若有所思地盯著微子啟過了莫約半盞茶的功夫,才說了前麵那一句話,而後她又忽然把所有聲音一不卑不亢地頓,話頭一轉,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她笑著問:

“聽聞,微卿家善梨園之藝?是有大家之風的?”

“不知是哪裏來的謠傳,微臣才學了多久,哪裏敢稱大家的,不過是略通一二罷了。”

“微卿家過謙了。隻是不知我今日是否能有聽一耳朵?”

未遲看他嘴上謙虛著,麵上眼裏卻似乎極高興的樣子,便覺得他應是真心喜歡唱戲的,於是就接著問了下去。果然微子啟不卑不亢地行了禮後,微笑著開口了,沒有人知道,那是他自靖恭年後第一次那麼發自內心的笑,但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溫和誠摯,他說:

“您若是要聽,微臣自然是隨時高興唱的,隻是怕您見笑了。”

微子啟說完,笑著一退後了三五步,那笑容裏有著咫尺汗漫的閑逸和幾不可察的柔情,讓人不由想到鬆吟塔上寧靜而柔軟的青空。

未遲一怔,一時失神。

這麼些年,她被迫拘於宮中,在那個小小的硯清閣中,雖有暗探來來往往,但知道的事情總歸有限。而她對微子啟此人的印象,其實正留於那些密探情報——總而言之,惡多於善。

天下人皆以為其心胸狹窄,心機深沉且心狠手辣,是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輩,是徹頭徹尾的奸佞小人。然而他如今對未遲這麼一笑,倒讓未遲不由有些詫異了,那些經年歲月流逝所掩埋的關於微子啟少年時的樣子一下子顯露了出來。

這邊未遲的恍神才了,那邊微子啟那青年人略帶低沉的聲音便響起來:音色幽微,清冽如帶了寒霜的柏葉酒,可偏偏又那麼溫柔繾綣。

微子啟那廂還穿著朱紅色的朝服,但他毫不在意,落落大方地振袖開腔。他似乎唱得很投入,他每一次的翹袖折腰,轉眸投足都讓人忍不住想要讚歎,他哪怕隻是清唱也要人想到白鳥飛過陰沉的天空,也要人想到城頭陌上三月的陽光。而那唱詞百轉千折,非要讓人柔腸百結。他把戲中所有的情緒都揉在眼中,看著未遲,唇角卻帶笑地唱道:

“……倦兮倦兮釵為證,天子昔年親贈,別記風情,聊抱他,一時恩遇隆,還釵心事付臨邛 , 三千弱水東 ,雲霞又紅 ,月影兒 ,早已消融 去路重重……”

未遲聽著,修長的手指在一邊輕輕瞧著某些節拍,一時之間,“台上台下”一個唱,一個聽,仿佛時光從此凝滯,歲月靜好。

而隔著幾道屏風的另一邊門外,諸位大人們義憤填膺的高談闊論聲已被刀劍鏗鏘所掩。那個偏殿之中,杯盤傾倒,酒菜狼藉,有驚呼聲怒吼聲隱隱約屏風後的約地傳來,但屏風這邊的兩人都恍若未聞。

“……去路重重, 來路失 ,回首一場空……”

微子啟仍自顧在唱下去,字字如珠玉落。半晌,幾重屏風後的喧囂聲仿佛停了,嘈雜散去,有淡淡的血腥氣與茶酒之醇香混在一處漫將過來,戲至曲終。

微子啟的動作停在一個背影,落寞得叫人想要歎息。倒是他自己先轉身了,向未遲拱手一拜,笑容居然還有些靦腆的意思。未遲輕輕撫掌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