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年四月二十八日,夜,北莽使臣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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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微大人還會說北莽話,這可真是博學多才了!”
“我大夏自立國百年來,總是與北莽幹戈摩擦不斷,我年少時輕狂,總想著有一日投筆從戎了,披掛上陣時聽人家罵陣,總不能一個字聽不懂吧,那樣可如何能罵回去?於是立誌學過一段時間,可惜沒有堅持下來,到如今也不過是略懂些皮毛罷了。”
“懂些皮毛也十分厲害了,北莽話與我們大夏語言語音語調完全不一樣,我自詡學富五車,可是連皮毛也沒摸到呢!”
“是了,是了,微大人這六部事務精通還不夠,還要與鴻臚寺搶活計,這是虧得微大人沒有對我們禦史台監察院感興趣呢!”
人在異國他鄉,最容易報團取暖,此次出使北莽的百來號人一下就相熟了,而為首的三位大人朝夕相處,自然也就親近了。
因為是初至北莽,如今還並沒有開始談什麼,北莽的大君隻招待了他們一頓晚宴,便安排他們到各自的帳中歇息去了。可長夜漫漫,無聊至極的三位大人不約而同地便都聚到微子啟的帳中。
茶三酒四,曾有人在書裏說:“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他們三人正好可得茶的其中千百滋味,可惜,三人之中,一則有陸羽這般不懂茶的粗人,而二則是北莽沒有什麼好茶。故而,他們三位別管在大夏朝中怎樣尊貴顯赫,現如今都隻有入鄉隨俗地捧著一碗不合口的奶酒茶暖手潤腸,外加說說有的沒的話打發打發時間。
本來副使大人之一的褚良山還想抓緊時間,再多備幾個談判方案以防萬一的。可陸羽說他們如今在人家的勢力範圍之內,該小心隔牆有耳,至於方案,就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的那幾個就行了,具體的,還得就事論事,隨機應變。
微子啟和褚良山都覺得他說的有理,遂不再說公事,隻談家常逸事,然後不知怎麼彎彎繞繞就說到了微子啟今日在晚宴上用北莽話與北莽大君的一番交談去了。如今微子啟明擺著簡在帝心,前途無量,都是官場中人,自然知道多栽花少栽刺的,於是談話最後就變成了對微子啟半場麵半真心的一頓誇。場麵氣氛倒是也夠融洽熱烈。
懷仁殿,夜
“叩叩叩。”
桌案被敲了三記,未遲剛從那一堆奏折章程中抬起頭來,麵前就多了一碗黑漆漆,熱騰騰且苦味彌漫的藥。未遲輕輕皺了皺眉,端起來,仰頭一氣灌下去。
“最近府中情況如何了?”
“不怎麼好,但也算不上壞,還在掌握之中。”
回話的人是和晏,自自己登基後,未遲就把人召了回來。一是,近些年來未遲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用和晏的話來說就是:
“若說當時的昭武陛下那一兩種毒一擊必殺了,那君上您便是積年的傷病毒痛將內裏磨了個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二是,無論是在宮裏還是百淵府中和晏都是未遲最信任的一個人。因為無論是宮裏還是百淵府,她入主其間,主要還是將之前別人的人收歸己用,隻有和晏是她十四歲時成為百淵府凰將時收下的第一個隨從。
那時的未遲雖被捧上了百淵府第二第三的位置,但其實還隻是孤家寡人。那天她除了領任務外第一次被允許外出,故而漫天的瓢潑大雨也沒有擋住她出去。然後,她在大雨中遇到了像個小乞兒般狼狽不堪的和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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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你能給我什麼?”
“我不知道,但你會活下去。”
“你要我做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今天剛好可以有一個隨從。”
“……”
“我還可以給你半盞茶的時間考慮。”
未遲舉著傘說。
“……我是個瞎子,什麼都做不了的。”
“嗯,所以呢?”
“你要我去能做什麼?”
“這是我要考慮的事情。半盞茶了,你和不和我走?‘”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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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近來您大規模的為“私事”調動了各宮的人去北莽,加上受上一輩守舊派長老們的鼓動,各宮裏怨氣頗大。”
和晏微笑著卻露出一點冷然的意思來,他說:
“畢竟權勢財帛動人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
未遲先是嘲諷了一句,而後對和晏說:
“算了,你近日就辛苦些,且看著辦吧。實在有不聽話的料理了也就料理了,總之讓他們知道,若不是我掌百淵府,我便讓世上再無百淵府。任百淵府再怎麼傳承數百年又如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