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離不再理他,自顧自忙起來。劉兌隻好接過毛巾被,扔自己床上,指尖帶過,仿佛又觸到那種若有若無的冰涼氣息。
等他打水洗漱的功夫,風離已經打理好行李,他把自己的床用藏青的綢緞幔子圍起來,那床帳特別精致,下麵綴著的長流蘇直垂到劉兌的床前。
趙乾撚著清光流轉的穗子,嘴裏嘖嘖有聲,“不愧是有錢人家少爺,睡覺這麼多講究。”
“噓!”莫忘天敲他一記,心說剛吃完人家,你丫嘴就閑。
可風離已經聽見了,從幔子裏露出頭來,無所謂的說,“是我睡相太差,怕人笑話。”
趙乾忙說,“沒事兒哈哈,沒什麼,睡著了誰也不知道誰怎麼樣。”
劉兌撥開礙事的流蘇,鑽到自己床裏,帶著一肚子不自在睡下了。深夜被頭頂的動靜搖醒,這才知道風離睡相不是一般的差,上層鋪板都簌簌掉著灰塵,但是人家有言在先,上下鋪住的,他也不好指責什麼,閉上眼忍一下,再睜開就是天明了。
劉兌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夜深人靜,空氣裏都是清幽的涼氣,偶爾還有輕微的水滴玉石的一聲兩聲,就像那另一個風離的嗓音。
今後,我就睡你上鋪。
不過他從那天起再沒見過乖巧可愛的小風離。
睡他上鋪的風離就是一隻公狐狸精,朋友遍天下,到哪兒都有人照應,他眯起眼睛一笑就引得所有人恨不得圍著他轉,皇家學院從上倒下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白依,每次看到她風離都繞開走。
不過白依向來獨來獨往,冷麵煞人,風離不接近她也不算奇怪,劉兌隻恐風離把她招來。
沒用一個星期,風離就和學生會前輩們混得特熟,周末迎新晚會他拍胸脯把會場服務包攬下來,於是207幾位就淪為無償勞工,重體力活自然少不了劉兌份兒。
他跟風離合抬一條長桌,彎下腰時,能看見風離敞開的T恤領口裏頭,一點碧幽幽的光晃蕩不休。
據說那是風家家傳的寶玉,彎彎的,叫什麼半璧玉璜。劉兌在寢室也看到過幾次,風離這人不僅路癡,還老丟東西,光這塊家傳寶劉兌就在水房撿過好幾次。其他東西或許就讓風離弄丟了,可這塊玉好像跟劉兌特有緣分,每次失落都會給他遇著。
那是一枚青白玉質的龍首紋玉璜,做工粗糙,平時丟哪兒就像一塊半月的石頭。但玉本身卻仿佛有靈性,細看水潤透碧的,隱隱含著淚光。尤其是吊在風離脖子上晃動時,劉兌總是覺得那瑩瑩的碧光有點眼熟。
這種感覺一直被他念著,那天晚會結束後,忙到深夜的幾位勞工們被學生會幹部拉去吃夜宵外加K歌。
白依也去了,劉兌硬著頭皮跟去,結果沾了點兒酒就迷糊了,躺在練歌房包間裏眯著,聽一幹豺狼扯著嗓子幹嚎。學生會有個師姐叫張淩霄,喝得特猛,結果這會兒歪在他旁邊的沙發裏不省人事。
劉兌半夢半醒時,突然覺得有個影子在眼前一晃,擋住了屏幕射來的光。
他強撐開眼皮,是風離,伸長了胳膊去夠張淩霄的頭頂。
其他人在熒屏那邊又跳又唱,正high著,誰也沒注意這個角落。
空氣驟然涼了下來,一股子清澈的寒氣繞過劉兌的鼻孔,讓他猛的打了個激靈,清醒了,全睜開眼,隻瞥見一點碧光閃過,什麼東西消失在張淩霄濃密的頭發裏。再去看風離,他越過張淩霄去按牆上的效果器,一片掌聲和喧嘩在包間裏回蕩,正唱歌的學生會主席回過頭,拋他一記媚眼。
劉兌惡寒。
大家決定在練歌房通宵,反正學生宿舍過了十二點就門禁,不會爬牆的都回不去了,老大水嵐帶頭霸著麥克風吼,“城市讓人糊塗,誰在夜不歸宿……”
劉兌悄悄去看張淩霄,發現她已經坐直了,張著眼睛直盯屏幕看,雜亂的光影從她眼珠上流過,卻帶不起絲毫波瀾,越發顯得她目光純淨。察覺到劉兌的注視,張淩霄衝他一笑,那抹幹淨清透的微笑綻在嘴角,竟不像她,好像是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