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兒幹什麼?”
樓梯下有人吼了一嗓子,聲音從樓梯中間的天井裏傳上來,看樓人在下麵探著脖子向上看,“那層不準學生上!趕緊的下來!”
劉兌答應著退到三層,怕直接下去和他打照麵,一轉身進了三樓走廊。卻不想迎麵碰上一個人,他愣了片刻,結巴著打個招呼,“黃……黃老師。”
黃夕擎的表情異常嚴肅,好像根本沒意識到他的存在,眼睛盯著空氣,快步經過他。
走廊的空間懸浮著塵埃,錯身而過的刹那,劉兌覺得他手上突然多出了什麼,但是沒看清,黃夕擎猝然雪亮的眼在那一刻奪去了他的視線。從前站在講台上,黃老師總是不停卷著鬆垮的袖子,卻從不撩一下額前的碎發,誰也沒注意過他的眼,這麼亮。
劉兌呆呆對著前方,耳邊回響著空曠濕沉的腳步聲。
聲音奇特,每一下就好像踏在雨後的泥水裏。
劉兌低下頭快步走,突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整個走廊裏隻有他和黃老師,他的腳下幾乎無聲,而背後本該越走越遠的腳步卻一下比一下凝重,一下比一下拖遝,那聲音總是在他耳邊,無比拉長的回響,啪嗒——啪嗒——
濃重的福爾馬林掩不住空氣裏的血腥味。
劉兌強壓著那股由感官引發的惡心,準備盡快離開這裏,下一步,他邁開腿,感覺腳跟粘糊糊好像和地板產生了一股引力。
他猛低下頭,一灘濃到發黑的液體,不徐不疾的從身後淌來,漫過他的腳跟,繼而腳尖。。。
血?
濺起的水花從後方打到腿彎,輕微的力度使他肌肉微微一震,劉兌幾乎能想象到有一雙大腳踏過遍地的血,一步步向他逼近。但他不敢回頭確認,他能做的隻是,撒丫子跑。
神啊,又撞上頭彩了,這座生物樓,他是再也不想來了!
他跑,另一個人也跑,比他跑得還快出來一點。
這種情形,仿佛賽跑。
殷紅的顏色在眼角起起伏伏,劉兌隻斜了一下眼,就決定目不斜視隻管跑自己的。
救命,救命,救命!
充滿血腥的空氣緊繃著,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呼吸噴入後頸,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一頭野獸從背後撲住他,張開血盆大口。
左右生物實驗室的門次第關閉,一個接一個,在餘光裏掠過時,發出很大的一聲響。
眼看走廊就跑到了頭,轉彎的時候,那抹紅色翩然揚到劉兌麵前,□□裏的腕子拉了他一把,“這邊!”
劉兌身子一歪,猛然間,視野全黑,他隻聽見自己的五髒六腑轟然作響,有種情形叫遭雷劈,如今好像就是這樣。
一道閃電穿透了肩背,巨大的衝力把他投入鋪天蓋地的血紅色中。
戰血染黃沙,風吹映天赤。
他孑然一身,立在連天的血沙裏,絕對沒有吟詩作對的心思,可那兩句就象幽靈般從腦子裏冒出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兒,可究竟該在哪兒,沒人告訴他。
被風撲在臉上的黃沙是腥的,灼人的溫度都好像被熱血澆透一樣。
他四顧,看到天邊旌旗,鐵騎遠去,隻剩下一傾黃沙。
那千古堆積的沙下傳來一段戳進心窩的尖銳,似是狂笑,似是痛哭,他用手去撥,去挖,去刨,一捧又一捧,一捧又一捧,飽吸了血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