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成捷說得輕巧,實際哪有這麼簡單,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張承韜一死,他便來了?
這世上再有巧合,也不會有這麼蹊蹺的事情。必是淑妃吹得耳旁風不錯,可內容卻不會是駱成捷所說的那樣!
從張賢業進山,到眼下不過七日,就算張承韜的信送得早一些,淑妃要影響到聖上也需要些時日,也就是說,駱成捷從汴京趕到泉州,才不過花了七日!
駱成捷出身汴京樂乎書院,同樣是無雙國士的修為,這七日中想必至少禦劍兩千裏,才能這麼快趕到泉州。
眼下張承韜已經死了,更要緊的是,曲阜大軍將劍州、延平兩府,拱手讓給了張賢業。
如此一來,駱成捷看到的會是什麼?
是張承韜死於非命,是張賢業舍身光複劍州、延平府!
假如張賢業動作快一些的話,他應該已經吃下劍州,正趕奔延平府……
而駱成捷不會是孑然一身,他來得快,不便帶人,卻可以征用督察史司在七閩道的人馬,此時此刻,那些身穿綠衣的督使說不定已經在武榮縣,看住了曲阜大軍。沒有宋尹廷的軍令,曲阜大軍不敢輕舉妄動的。
駱成捷的出現,將了宋家一軍,幾乎將他們立刻便逼近了死胡同。
而張承韜臨死之前,竟然沒有透露一絲消息。
而他更陰狠的地方在於,即便宋公破解了駱成捷突然來訪的局,也必須得遵守先前那個約定——隻因那個拜月邪教背後的舊神,還掌握著可以讓宋氏一門滅族的秘密,宋公必須要做出自己與張承韜做成了交易的樣子,才能讓那舊神投鼠忌器。
事到如今,宋公才算看明白,張承韜使得是一個四連環計。
他令張賢業進山,看似是調虎離山,卻又料定宋尹廷必會看出這是聲東擊西。
與此同時,他殺了身前兩位宮女,將屍體偽裝成公孫劍法所殺,然後以寒冰船裝載,運往汴京。
假如宋尹廷的精力全被張賢業的大軍牽扯了,那他就必然留意不到這艘船。
而且,張承韜擔心這宮女之死,瞞不住宋尹廷。便使了一招“假作真時真亦假”,借題大鬧曲阜大軍軍營,令得宋尹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將這天大的秘密,主動送到自己麵前,故而唯恐避之不及。
這調虎離山,故布疑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必定使得宋尹廷首尾難顧,總要有一邊出錯,但這還不算什麼。
張承韜利用淑妃可以影響到隆興皇帝的便利,將素來鐵麵無私的左都禦史駱成捷送來了七閩道。
這便是眼前的殺招了。
假如宋尹廷連破先前兩條計謀,他就十有八九讓出了劍州府——事實上,對於漳州玄騎取劍州、延平兩府,張承韜是有十足把握的。
如此一來,左都禦史親至七閩道時,看到的,便是張賢業光複了劍州、延平兩府。
他宋尹廷便是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但是!這還不算!
張承韜真正的後手,是最後一步陽謀。
哪怕前三計,全被宋尹廷所破,他也能保下遠在汴京的張賢文,為張家留下香火血脈!
張承韜此人心性之狠,用計之妙,簡直匪夷所思,難怪他無根無基,居然爬到了七閩道布政使的位子上,一待就是那麼多年,連唯一一個女兒都封了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