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鐲子(1 / 2)

陸秀才祖上也是有過風光日子的,誰知道一代不如一代,家業日漸凋零。

到了陸秀才這一輩,就他一個獨苗苗,嬌生慣養,一身的毛病。

陸家雖然敗落,可底子在,若是勤儉些,就算掙不上功名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老太太在的時候,太太管家,銀錢用度都有個約束,等到老太太兩眼一閉,陸秀才全然不把太太放在眼裏,就像是脫韁的野馬,家裏外頭為所欲為,氣死了太太,家裏幾輩子攢那些東西流水一樣撒出去了,連兩三個姨太太也都打發了。

最近聽說房子也抵出去了,又欠了一屁股的賭債,人見人躲,鬼見鬼愁。

要不說天無絕人之路,陸秀才這人一無是處,偏偏有一個萬裏挑一的女兒。

為什麼說萬裏挑一呢?

陸家獨生女,名叫陸香香,頭一樣當然是容貌出眾,那不是一般的出眾,入眼就叫人難忘記。

唇紅齒白,頭發跟綢緞一般,一雙眼睛烏黑明亮,會說話似的,更難得的是身段極好,嫋嫋娜娜,天生好氣派,街坊四鄰但凡見過,沒有不誇讚的。

再者姑娘從小養在老太太身邊,讀書明理,能文能詩,才貌雙全自然算得上萬裏挑一了。

這樣的好姑娘,生在京城,按理十五六歲說親的人要把門檻都踏爛了,但因著陸秀才的混賬事兒,一兩個上門提親的都不是好東西,實在不能成姻緣。

等到陸秀才氣死了發妻,陸香香的婚事就徹底耽誤下來了。

“姑娘也該早做打算,照這樣下去,老爺不定還要鬧出什麼亂子!”

陸香香身邊隻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乳母陳氏陪著,家裏其他人都被發賣了,若不是陳氏年老色衰不值錢,也留不住。

“我娘都被——我能有什麼法子?”

陸香香絞著帕子,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自祖母去世,她的路就徹底斷了。

乳母陳氏,並沒有什麼見識,想不出什麼有用的主意,不過是幹著急罷了。

“我聽老爺的口風,想把姑娘送到富貴的商戶人家做妾。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麼能叫姑娘淪落到那一步?”陳氏這才道出原委。

“媽媽疼我,可是咱們算是什麼人家呢?一貧如洗,都是外債,不要說謀算婚事,就是晌午飯的米在何處,我都不知道。”

不單單是下鍋的米,就是這闊朗大氣的三進四合院,什麼時候叫人收了去,也難預料。

要不是沾著秀才的名頭,家裏早被人砸的稀巴爛了。

別看院子大,其實也就住著三個人,跟孤魂野鬼似的,到了晚上瘮人。

這幾日陸香香常常做夢,夢到人家來收院子,他們一家三口被趕出去,露宿街頭……

正說著話陸秀才回來了,滿院子亂嚷嚷。

“人呢?都死哪去了?”

陸香香帶著陳媽媽趕緊迎出來,本朝以孝治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爹再混賬,未出閣的陸香香也不敢公然忤逆。

“老爺今日這樣早,家裏米缸都見底了,晌午飯也沒有辦法張羅。”陸香香對著父親微微福了一下,溫聲細語的說道。

“從前老太太和你娘給你做了那麼多的好衣裳,叫陳媽媽出去當一件,也能買點米麵回來。”

陸秀才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他渾渾噩噩的,不知不覺家裏能當的東西都當完了。

“回老爺的話,這半年來的吃食都是靠姑娘的衣裳,如今就剩姑娘身上這一套了,換洗的都沒有了。”

陳媽媽怕陸秀才喝了酒,嘴上沒有把門的,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傷了清清白白的姑娘。

“哦,也罷了,一頓不吃也餓不死。”說完陸秀才不理院子裏的兩個人,抬腿朝堂屋走去。

走了半截子轉過身來歎了一口問道:“香香今年多大了?”

陳媽媽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自己的親生閨女,竟然不知道多大了。

“回老爺的話,今年十九。”

陸香香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她爹又不是一天變成這樣的。

“女大不中留——陳媽媽你去各屋子看看,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香香跟我進來。”

陸秀才留下這一句話就進了堂屋,隻留給女兒一個背影。

陳媽媽跟著心一沉,難道外頭傳言成真了?

再著急她也隻是一個奶媽子而已。

其實堂屋裏啥也沒有,桌椅板凳也都當的幹幹淨淨。

但陸秀才覺得女兒的婚事還是要在堂屋說,才顯得鄭重。

父女二人站在堂屋裏,陸秀才沉吟良久這才開口道:“你這容貌,原打算找門路送你進宮,興許還是條出路。”

陸香香嚇得半死,宮裏什麼地方,她進去能活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