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謀出路(1 / 2)

“大姑娘是不是也覺得吃虧了?本以為和和當鋪公道,不想比旁出還心黑,開始三十兩也不肯給,進去一趟就變成二百兩了”陳媽媽憤憤不平。

陸香香讀過書,這幾年跑當鋪跑的多,也知道其中的一些規矩和深淺,二百兩是天價,任何一個當鋪都不會這樣出價,其中的曲折自覺猜了七七八八。

方才的失落一掃而空,低頭抿嘴一笑,那種瞬間湧起的甜蜜感將她包裹住了,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在她最危難的時候伸手拉她一把。

她並不是孤身一人。

祖母去了,母親去了,她常常夢中驚醒,家徒四壁,黑夜裏沒有一點光亮,苦悶哀怨都無濟於事。

女子不過嫁人而已,遇到父親這樣的,隻會生不如死。

沒有一條活路是屬於她陸香香的。

她還這樣年輕,說到死也害怕的不行。

“大姑娘還笑,都被人坑了還笑!”陳媽媽有點恨鐵不成鋼。

陸香香卻不解釋,回想方才遇見的點點滴滴,眼前又有了希望。

如果自己生來命運如此,注定要被親爹賣掉,能賣到“她”家,給她做使喚丫頭也是好的。

人如果在混沌之中,便容易渾渾噩噩,蕭索度日。

一旦有了方向,好似越想越有滋味。

陸香香能寫會畫,一手繡活出類拔萃的,真做了大戶人家的使喚丫頭,得了家裏太太的看中成了心腹,比做妾室和煙花女子強百倍千。

原本打算得了銀子出逃的陸香香,改了主意。

她長這麼大從未出過遠門,更不要提離開京城了,外頭人生地不熟,她一個姑娘家難免遇到醃臢。

“陳媽媽,你說方才那個三太太是誰家的?生的那樣好,丫鬟和身邊伺候的媽媽比尋常的官太太還氣派。”陸香香滿心都是三太太,陳媽媽常在外走動,或許有些消息。

“大姑娘高看我,我一個老婆子,那知道人家高門太太是誰。京城大官多,侯爵伯爵皇親國戚鳳子龍孫的,咱們這樣的小門小戶,脖子伸斷了也夠不著。咱們跟人家,不是一道的人。”陳媽媽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

陳媽媽雖然忠心,說話卻不中聽,所以大姑娘並不喜歡與她多說話。

原來也有些親朋故舊,陸秀才賭癮越來越大,誰家也不敢沾陸家,生怕被牽連被借錢了。

陸香香想找人商量商量也沒有去處。

忽然想到琉璃廠,她記得爹不混賬的時候說過,琉璃廠是魚龍混雜的地方,消息最靈通,不如去那碰碰運氣。

第二日一早,陸香香給陳媽媽一些錢,打發她出去買幾天的米糧。

她自己翻出陸秀才的一套舊衣裳,把頭發都梳上去,戴上瓜皮帽,然後去照鏡子。

一看鏡子自己樂了,衣服寬大,帽子晃蕩,頭發雖然梳上去了,但是沒有剃頭,看上去滑稽的很。

索性也不扮男裝了,找一套舊衣裳,上麵穿長衫,下麵穿褲子,頭發梳成一個大辮子——一看就是窮苦人家的女兒。

銀子大部分都埋起來了,身上換了一些銅錢,揣的嚴嚴實實的,這才直奔琉璃廠。

尋常在家走路不多,猛一下走這麼多路,到了琉璃廠就覺得腿腳發酸。

這裏人來人往,紅火的前門、燈市口和西城的城隍廟書市都遷移到了這裏,槐蔭山房、茹古齋、古藝齋、瑞成齋、萃文閣、一得閣、李福壽筆莊等都聚在一條街上,這些年琉璃廠這塊地就成了仕人、舉子、文人墨客、文化商人、梨園藝人聚居的地方,因為人氣旺,周邊茶樓酒肆也都在這周邊興旺起來了,自然消息是最靈通的。

消息靈通是不錯,但她想打聽的消息卻不知道從何處入手。

京城這麼大,家裏有三個兒子的也很多,達官貴人不計其數,三太太是誰,這樣沒有頭緒的胡亂打聽,好比大海撈針了。

胡亂問了一圈,腿腳酸軟,恰好行至雲天齋的門口。

雲天齋是圓山式單簷的大闊門樓,琉璃瓦熠熠生輝,門前用彩色漆過,真是格外氣派。

陸香香在台階邊沿處坐下歇歇腳,心裏暗暗揣摩,一個做生意的門樓,蓋的這樣氣派,是不是違製?

轉念又想,或許這雲天齋的門樓是達官貴人家的產業,蓋成這樣也不算違製了。

雲天齋門內陸秀才坐著,烏蘭德將窗戶推了個縫隙,然後指著坐在台階邊沿上的陸香香微微努努嘴。

安佳氏家四房的小少爺,容特安佳氏今年不過二十出頭,辮子長長的垂在腰間,烏黑油亮,辮稍墜了幾顆溫潤碧色玉珠兒,難得沒有戴瓜皮帽,一身石青色的束腰長衫,腰裏掛著荷包、香袋、還有一枚紋樣仿古的獅紋玉佩,生的麵容清秀,用合著的折扇微微將窗子推大了一些,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