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天放下報紙,這時兩輛救護車駛進百花巷,百花巷本就狹窄,還是條單向行駛的單車道,槍響後看熱鬧的人將警車團團圍住,救護車也不好走,按了好長一陣子喇叭才算給自己清了條道出來。豔陽天吸吸鼻子,他聞到了股血腥味,勉強透過人群能看到燒餅鋪的馬二躺在擔架上被人抬了出來。警車、救護車開走後不久,就有好多家電視、報紙的記者來采訪附近店家,豔陽天不愛湊熱鬧,早早拉上了卷簾門,坐在屋裏喝茶抽煙。廖曉白幹站在他邊上,他問豔陽天:“未來師父啊,您說警察幹嗎抓那個做燒餅的啊?”
豔陽天低頭吹開茶杯裏的茶葉,道:“這事你不是最清楚嗎?”
廖曉白不解:“我?”
豔陽天道:“馬二武功怎麼樣?”
“打得我挺疼的……不過這和警察抓他有什麼關係??”廖曉白依舊不解,豔陽天嘖了兩聲,道:“怎麼這麼笨?”
廖曉白癟著嘴不追問了,他坐到小板凳上洗碗洗筷子,聽到有人拍門,他看看豔陽天,豔陽天搖頭,廖曉白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刷碗。
“是我,周白清。”外麵的人說。
豔陽天還是搖頭,廖曉白忍不住問他:“未來師父,以前大師兄幹嗎的啊……”
“關你什麼事。”豔陽天踢了下板凳,“洗你的碗。”
廖曉白聳聳肩,周白清還在外麵喊:“我知道你在裏麵,我有話和你說。”
豔陽天彈彈煙灰,周白清繼續道:“馬二的事。”
豔陽天給廖曉白使了個顏色,廖曉白去給周白清開了門,周白清看到他,二話沒說把他拉到外麵,轉身拉上了卷簾門,廖曉白在外頭用力拍門,氣惱地罵:“嘿你這個人有毛病吧!!你讓我進去!我碗還沒洗完呢!”
豔陽天這時道:“你自己逛逛去。”
豔陽天發話,廖曉白也沒聲了,周白清又豎起耳朵聽了會兒,確定廖曉白走遠了他才從門邊走開。
麵鋪裏沒有燈,隻有卷簾門下透著一道光。周白清勉強看到豔陽天麵前鋪開的報紙,他道:“你看到新聞了?”
豔陽天悶著,周白清接著說道:“不和你拐彎抹角,南奉天要回來,之前在泰國逃了幾個他的同夥,從泰國過來的路上他們已經偷襲過運送南奉天的隊伍兩次了,但是都沒能成功,所以警方認為有很大的可能他們有人潛伏在了市裏,要劫南奉天走。本來押送都是秘密進行,還放了很多假消息出去,結果還是被記者曝光了,從碼頭到看守所一共有四條線路,其中一條會經過百花巷,四條線路都有查過,最近才開的鋪子,才住進來的人,任何可疑的麵生的人都查過了,隻有百花巷有過大動靜,就是那個開燒餅鋪的馬二。警方懷疑他是南奉天在泰國收的亡命徒,綽號蛇神。”
周白清看豔陽天還是一聲不吭,加重了語氣說:“揪出了個馬二後,上頭決定還是走百花巷這條路,不過還是不能不多提防些,兩天後你別來百花巷,傅白玉和我說了,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我還不想死。”
豔陽天擺擺手,當是知道了,周白清看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心裏來氣,掰著他下巴對著自己,說道:“從碼頭到看守所一路上我會和南奉天一輛車,別讓我在車上看到你!”
豔陽天拍開他的手,周白清直起身拍了下衣服,道:“你也別給我擺出這副要死不活的嘴臉,你要是想死就不會吃傅白玉的藥了。”
豔陽天還是不接他的話茬,他收好報紙,整理了下桌子,踱到卷簾門前拉起門就走。周白清看到他落在桌上的半包香煙,他皺起眉,暗暗咒罵了聲,把煙盒扔進了泡著碗和筷子的塑料盆裏。香煙很快被肥皂水泡濕,枯黃的煙草變成了深棕色,仿佛團渾濁的汙垢,擠在潔白的泡沫中間,格格不入。
兩天後,天還未亮,周白清就去了水運碼頭。碼頭上很是冷清,除了在岸邊一字排開的十二輛黑色轎車,隻有一艘客輪停泊在晨霧中。客輪第二層有約莫十間客艙亮著燈,燈火隨風起伏,仿佛在河麵玩耍的螢火蟲。但很快,客輪中這幾點零星的火光也都黯淡了下去,周白清坐在轎車上搖下車窗往外張望,先是兩個著便衣的中年人從客輪中走了出來,兩人站在艙門邊四下張望番,其中一人向客輪內打了個手勢,接著,以四名持槍特警為首,共有三十餘人的隊伍魚貫而出。到了岸上,這行人變換陣型,分成兩大組,一組以三人——兩名特警和一個頭罩黑色布袋,手上戴手銬,腳上戴腳銬,身形微胖的男子為一隊,這樣的隊伍統共分出六個,其中頭罩黑色布袋的六名神秘男子體型相仿,身高接近,連走路的姿勢都十分相像。這六支隊伍分別坐上了停在岸邊的六輛轎車,而另一大組的十八名特警三人一隊坐上其餘轎車。周白清這一車也上來了三個人,一個特警坐副駕駛位,另一個帶著那微胖男子與周白清擠在後排。
微胖男子一上車便帶來股濃重的魚腥味,周白清不適地皺起鼻子,他拍了下司機,道:“開車。”
司機發動汽車,轎車跟隨車隊緩緩前行,一出碼頭,就有四輛轎車脫離了大部隊,周白清這車跟著他們前麵那輛黑色轎車混在車隊中開了十來分鍾後也變換了路線,從直道換入左轉道,在第三個大路口和另六輛車分開。太陽依舊昏睡,大片紅雲籠罩在城市上方,霧氣彌漫,街上死氣沉沉,行人車輛稀少。周白清看了眼手表,黑色轎車開進觀景路,時間正好是五點,前麵有自己人開路,後麵沒有看到任何可疑車輛,風平浪靜。
觀景路兩邊的人行道上已經能看到零星的幾個小販推著車在擺早點攤了,早班的公交車也發出了不少,交通狀況良好,但是車上的氣氛卻緊張了起來,尤其是司機,額頭上不停滴下豆大的汗珠,周白清看了眼靠近另一側車門的特警,他戴頭盔,麵罩,身穿防彈衣,手持自動步槍,全副武裝,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時長時短的呼吸聲已經暴露了他的緊張。周白清道:“不用緊張,都在掌控中。”
為了混淆視聽,掩人耳目,今天出發前周白清被告知當地警方已經派人封鎖了從碼頭到看守所那四條路線中的兩條路線,取道百花巷必然會經過的觀景路特意沒有作任何動作。這條路本就冷清,街邊還設有警察埋伏,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立即注意到,場麵混亂起來劫車的反而占不到什麼便宜。再退一步說,周白清倒不擔心這時候有人來劫車,他擔心的還是百花巷。
轎車駛入觀景路五分多鍾後,副駕駛座上的特警用對講機與開路車上的人說了幾句,叮囑他們保持冷靜和警惕,按照計劃,兩輛車在此時調換了前後位置,在觀景路上又開了十五分鍾,他們暢通無阻地轉入了百花巷。
從碼頭到百花巷這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微胖男子忽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周白清警覺地看向他,手上倒並無動作,不過另一邊的特警就有些反應過度了,手裏的自動步槍搖晃了兩下打在了微胖男子的臉上。
微胖男子大笑三聲,道:“小兄弟,不要緊張,人世間這一遭,由生到死多少人比你走得更短。”
周白清按住了微胖男子的肩膀,道:“南奉天,這些話你留到庭上和法官說吧。”
南奉天沉吟道:“嗯?這位小兄弟倒有些水平,哪裏學的本事?”
周白清不語,南奉天道:“練的是內家拳吧?醇厚溫熱,勁冷迅猛,就是氣息不調,摻了雜質……人倒是塊璞玉,我知道了!你練的可是心意??心意這玩意兒,五六年前我見到過個叫豔陽天的,有點本事,至於你,哈哈哈。”
微胖男子欲言又止,偏碰上周白清沉著冷靜,並未因南奉天的話語而動搖,可另一邊的特警卻毛毛躁躁地又拿步槍打了下南奉天的臉。周白清想要製止他,安撫兩句,誰料毛躁特警忽地將步槍槍口橫生過來指向了周白清!周白清暗道不好,伸手托開槍管,脫口而出:“停車!有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