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清與陳十七回到茶室大廳時恰巧廖曉白也回來了,他正往桌上擺盒飯,陳十七看到了,問他道:“外麵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廖曉白衝著高少爺努努下巴:“外麵沒有,裏麵有,他玩兒什麼呢,潑水節?”

高少爺看了廖曉白一眼,直犯嘀咕:“都說了我在做實驗!”

廖曉白攤攤手,對陳十七戳了戳自己腦門,一臉“不用搭理他,腦子不正常”的表情。

陳十七歎氣,道:“不是他不正常,是這整個隆城都很不正常。”

廖曉白自顧自坐下,打開了飯盒,說:“怎麼不正常了?盒飯價錢不正常?是挺便宜。”

他抽了雙一次性筷子正要吃飯,那邊廂高少爺發話了:“你等等!”

他一個茶杯倒扣下來,拿起廖曉白手裏的飯盒往空中一揮,油光光的叉燒,碧綠的青菜葉子,香噴噴的米飯撒的滿地都是。廖曉白幹眨眼睛,用筷子指著高少爺道:“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那盒就歸我了!”

高少爺伸出五指,道:“且慢!”

他將飯盒啪地拍回桌上,陳十七,周白清,就連傅白玉都湊過去盯著那飯盒看。廖曉白覺得奇怪,跟著看了眼,可看了反倒覺得更奇怪,更難理解。他問陳十七:“你們……看什麼呢?”

陳十七看周白清,周白清摸下巴,傅白玉咳了聲,退到了邊上,高少爺咋咋呼呼地大叫一聲抄起那空空如也的飯盒上下左右看個沒完,嘴裏道:“不可能啊!不可能!這飯菜應該會長回來的啊!!就和……和那杯子裏的水一樣啊!”

他扔下飯盒,拉著廖曉白就給他看那水杯的戲法,他將茶壺裏的水倒進杯子,滿滿一杯,咕嘟咕嘟全部喝下,再塞給廖曉白看,廖曉白心裏都想好了取笑他的話了,可眼角餘光一瞥,竟瞥到那杯子裏自己又生了一整杯水出來!

廖曉白瞅著高少爺:“你沒耍什麼花招吧?”

高少爺使勁搖頭,陳十七道:“這就是我們覺得奇怪的地方……”

周白清道:“可能我們現在所在的隆城,其實是個幻境。”

廖曉白道:“要怎麼證明?光憑這一杯水??”

陳十七道:“電話也打不通。”

廖曉白道:“還沒聯係上藍嬸?”

周白清道:“會不會這地方現在隻能出不能進?”

廖曉白道:“你們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件事。”

陳十七忙問:“什麼?快說說!”

廖曉白道:“我去買盒飯的時候,聽斬叉燒的夥計說的,他們老板娘早上送貨去雲城,搭了客輪,結果客輪開了三個小時給開了回來,說水麵上霧大,開不出去。”

高少爺道:“是霧太大還是開著開著開回了這裏?”

廖曉白道:“這就不知道了,不如……我去看看?”

陳十七道:“這樣,你和高少爺去碼頭一探究竟,我和周白清再四處打聽打聽。”

廖曉白問道:“你們要上哪裏打聽去?這裏要真是幻境,八成是楊火鳳搞出來的事,這裏到底是隆城的地盤,要是按你之前推測的楊火鳳還控製了其他幾個大佬,那現在整座隆城都在她手裏,你到處打聽,她能不知道?”

陳十七道:“這我們自有辦法。”

廖曉白思量了番,問傅白玉道:“傅醫生,我問您,您有把握治好那些被下針的人嗎?”

傅白玉道:“給我點時間就行。”

廖曉白又道:“那傅珍珠知道嗎?”

傅白玉道:“她……應該能猜到。”

廖曉白道:“好,那我就自己走一趟,高少爺就留在這裏吧,你們一個瘸了一個才清醒,有傷病的,還有會治病的,最後一個對楊火鳳威脅最大,高少爺還是得留下。”

高少爺聽了,一合計,也道:“對對,廖老師說得對,我留下,他沒問題的,我相信他!”

他說著用力拍了下廖曉白,廖曉白翻翻白眼,道:“得了得了,你別誇我了,我承受不起你這大師的誇讚,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也顧不上吃飯了,說走就走,轉眼就不見了人影,高少爺站在門口眼巴巴看了會兒,轉頭問陳十七:“陳師傅,您說廖老師不會……有什麼事吧……”

陳十七沒答他,他趕緊自己打了自己兩嘴巴,道:“呸呸呸,好人一生平安!”

周白清這時說:“也不知道瘋王去了哪裏,要是他在……”

陳十七忙讓他打住:“他精神不正常,就不指望他了,你願不願意跑一趟?”

周白清道:“閻王樓?”

陳十七點了點頭,關照周白清道:“要是我腿腳利索我就去了,你放心……豔陽天,一定會替你照顧好。”

周白清道:“你要是腿腳利索,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要是我們真在幻境裏,他在幻境裏過的好又有什麼用。”

他再三叮囑高少爺照看好陳十七他們三人後,回上了閣樓,豔陽天靜靜躺在床上,臉色煞白,雙唇失去血色,顏色淡得好似粉白的花瓣,他頭發卻黑極了,披散在枕頭上。周白清俯身吻了下他頭發,最後看了眼他,這才從閣樓的小窗飛身出去,憑著腦海裏一些似是屬於他又好似不屬於他的稀薄記憶往閻王樓的所在尋去。

從高處俯瞰隆城,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高樓,樓層外牆早就斑駁不堪,一幢擠著一幢,一幢挨著一幢,人變得非常不起眼,螞蟻都不如,周白清站在天台上環顧一圈,已經能遠遠看到遠處的另一座城市了,湖水在兩座城市間靜靜流動,波光粼粼,湖麵上視野極好。隆城不大,一眼就能看盡,隆城的窄路上幾乎找不到汽車,而更奇怪的是,在東麵的人總是在東麵,在西麵的人又總是在西麵,他們以一條街為界線,從不越界。周白清定神看了會兒,尋了個僻靜的窄巷,從上往下踢腳下來,他穩穩落地,撿起地上一塊破爛鬥篷披在自己腦袋上,又往地上抹了點泥擦到臉上。閻王樓就在這條小巷外麵,走出去不一會兒抬眼就能看到,閻王樓全身漆紅,夾在兩幢灰色建築中間,高約五層,自一樓往上層層屋簷都向外翹著兩個飛角,飛角上各掛一枚銅鈴,好似寺廟,屋簷下卻張燈結彩,掛有大紅燈籠數盞,那紅燈籠上印有個“火”字,紅底黑字,平生出股威嚴的氣魄。寫有“閻王樓”三個大字的金色招牌懸掛在三樓屋簷下,陽光照落在這招牌上,嫣紅色的瓦片也來跟著湊熱鬧,閻王樓這有著陰森詭異名字的地方在這金紅兩光的襯托下仿佛人世間最溫暖的地方。

周白清一路從春秋茶室過來,看了不少隆城風景,不由感慨,這隆城樓高天陰,總見不著陽光,唯有這閻王樓光彩四射,活力非凡。

這整幢樓都好似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