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漠辰那日說完要回夏國的話後便離開了,想來是去籌備離開的準備,周帝果然如他所說已經察覺了端倪,隻是,還沒有找到公主府。
如今遣散了府中諸人,她一個人行事倒是方便了許多。
在夏漠辰的房間留下一封信箋,蘇映雪牽了一匹馬從側門而出。
暮色降臨,光線一寸寸地暗淡下去,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最後望了一眼這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拍馬而去。
揀的都是偏僻的路,一路疾馳出了市區。
一座大山擋住了去路。
這個世界,除了公主府,她一無所知。在山腳下望著昏暗中蒼茫大地,一時間不辨東西。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重錘一般,擊在心上。如今前路被山阻隔,後路被截,蘇映雪瞬間也有些慌亂。
但慌亂也隻是一瞬,她便冷靜下來,凝思細聽,好在隻有一匹。
勒馬回身,手中長劍已出鞘,凝視著漸漸逼近的馬匹。
“雪兒”,馬上的人似乎看清了她,急切地喚了一聲。
蘇映雪卻是愕然,沒想到來人竟是周允寧。
他的傷勢已經好了,黑袍下的青衣拂拂而動,淡淡的合歡香氣縈繞鼻端。
蘇映雪微眯了眼眸打量著他,如今她出逃在即,雖知周允寧不會傷害她,可她依然不敢有半分大意:“玳王殿下前來為何?”
周允寧在她身前停下,清雅的麵容上滿是擔憂:“雪兒,朗境山不可進!”
朗境山?這便是朗境山嗎?
她也是聽蘇北提起,方才知曉此山,並沒有親自去過。
此山的瘴氣和出沒的野獸狼群雖難不倒她,但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以身犯險。
蘇映雪挑眉看著周允寧,語聲微冷:“玳王殿下還未曾回答我的問題。”
到底無法忽視她這些日子的淡漠疏離,周允寧目中閃過一抹憂傷:“雪兒,寧哥哥豈會害你。你要離開,怎不知會我一聲”,歎息一聲,道:“罷了,罷了。你隨我前來,我帶你離開昌定。”
昌定是周國都城,重兵把守,要進入難如登天,要離開,自然也不容易。饒是她身負武藝和醫毒兩術,要悄然離開,也需費一番波折,否則,她也不會將蘇北、蘇茜遣散。
他親口答應帶自己離開,這再好不過。如此篤定的語氣,想來對他來說並不難。
隻是,他不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嗎?哪裏來的自信和淡定?
還在思忖間,周允寧已往山下行去,馬兒走了幾步見蘇映雪不曾跟上,停馬回頭,目光有些受傷:“你是不是不信寧哥哥?”
蘇映雪搖頭,周允寧此人對這具身體,即便沒有慕戀之情,便也有至純的親情吧,她當然信他。抿了抿唇,拍馬上前,淡聲道:“走吧。”
周允寧顯然也不糾結於那個問題,笑了笑,裏麵有幾分不可察的寵溺:“嗯。”
兩人在夜色中往回路走去,路過一個山坳時,猛地停了下來。
山坳邊上長了一顆歪脖子柳樹,枝條纖長,在夜風中微微蕩漾。
這歪脖柳樹下站著一匹白馬,樹上坐著一個黑衣人,一隻腿曲著放在樹幹上,另一隻隨意垂下,如柳條一般修長優美。月華靜靜地籠著他,明明那般溫柔的光暈,卻生出一種無聲的壓迫,和濃烈的殺氣。
“別來無恙啊,二位”,黑衣人從樹上跳下來,俊美的麵容在月色下有些蒼白,唇邊笑意森然。
蘇映雪腦中轟地一聲炸開。是夏漠辰!
握緊手中長劍,蘇映雪深吸口氣,竭力平靜道:“漠辰,放我們走吧。”
“哦?放你們走?”夏漠辰冷笑出聲,朝她緩緩走來。
馬蹄聲響,周允寧已策馬擋在她的麵前,淡淡道:“清王殿下,還請讓道。”
夏漠辰優雅地揚唇,目光隻看著蘇映雪,語聲溫柔至極,卻隱有滔天之勢:“我偏不讓,你待如何?”
周允寧冷冷望著他,麵上看不出喜怒:“雪兒,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你殺了我這麼多屬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漠辰,我無意與你動手,隻要你放我們離開”,蘇映雪放軟了聲音。
夏漠辰目中冷意洶湧而出,刀一般地射向她,似要將她碎屍萬段:“休想!”
蘇映雪一拉周允寧的衣袖:“走!”
打馬轉身向山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