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吐著翻湧的熱浪,潑辣地蒸騰著山穀。樹木倒也是有的,隻是無力地耷拉著枝葉,帶著幾分自顧不暇的頹敗。

長長的隊伍,與這山穀一般,出奇的靜默。

蘇映雪走在隊伍中,艱難前行,麵容與衣衫都沾滿了旅途的灰塵,雙唇因為幹渴,已失去了原有的紅潤飽滿,隻有一雙秋水樣的明眸,善睞如初。

她望著山穀盡頭隱約的城樓,深吸了口氣,目光不知不覺更加堅定。這樣的腳程,再走上半天,暮落城就到了。

身後忽然響起低低的啜泣聲,壓抑著,帶著絲絲絕望,在這灼熱的空氣中,無助地回蕩著。

接著撲通一聲,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人群中有人驚呼了幾句,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像石頭投入了大海,隻濺起了一兩滴微弱的漣紋,轉瞬即逝。

蘇映雪終於還是忍不住停下來,轉身往聲音來處走去。

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抱著一個小男孩倒在路邊,眼角帶淚,聲音哀淒,搖著懷中小男孩奄奄一息的身體,悲聲喚道:“西西,醒醒,醒醒……”

小男孩不過兩三歲的樣子,滿是補丁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濡濕了,眼睛緊閉著,小臉蒼白,幹裂的唇角溢出絲絲血跡。

蘇映雪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蹲下來遞給她,聲音不知不覺便柔了下來:“姑娘,這孩子中了暑,這是解暑的藥,你快給他服下吧。”

女子含著淚光的眼睛驟然亮了亮,口中連聲道謝,接了藥丸便塞到小男孩口中,可是小男孩無一絲咽下的跡象。

蘇映雪抿了抿幹裂的唇,手指探到小男孩頸後輕輕一扣,小男孩的喉嚨動了動,藥丸便咽了下去。

手指搭上他纖細的手腕,不由變色,這小小的孩子竟身中胎毒。

觀他脈象,這胎毒應是麝香和溫性墮胎藥混合留下的。

蘇映雪眸底浮過陰霾,片刻方才散去,歎息一聲,取出一個玉色的小瓶遞給女子,淡淡道:“這藥可暫時壓製這孩子身上的胎毒,可保他兩年安康。”

女子怔了怔,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抓住她的裙擺,哀懇道:“姑娘,您既然看出西西的病根,還請施以援手,求您,救救他,將他這病根除去,他還這麼小……“,二年安康,對一個母親來說,終究太殘忍了……蘇映雪站起來,神色還有些恍惚,聲音清冷,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傷心:“法子倒是有,隻是,太難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在兩年之內……”,她的目光轉向山穀盡頭隱隱約約的暮落城,閉了閉眼,掃去眸底的晶瑩,此行,如果順利,也許很快便可拿到解藥,如果不順利,恐怕,就此長埋此地,也未可知。

隊伍已走了老遠,她們遠遠掉在了隊尾。

蘇映雪收回目光,見這中年女子已站起身來,含著淚,殷切地望著她。

蘇映雪心頭微痛,麵上卻一片冰冷之色:“保重。”

說罷便往前走去。

天不知何時陰了下來,太陽躲進了雲層裏,乍起的風卷著地上焦黃的枯葉,平地而起,送來陣陣涼意,也遮擋了前行的視線。

蘇映雪揚袖拂去麵前在狂風中回旋翻飛的葉子,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痛呼,蘇映雪猛地頓住,飛快地回身,卻見方才的年輕女子正抱了那個小男孩艱難朝她走來,狼狽的身形,顯然是剛跌了一跤。看見蘇映雪,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