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青神色一凜,道:“臣失言,望殿下恕罪。”

夏漠辰失笑,清雅的眉宇舒緩開來,話是對習青說的,目光卻落在了蘇映雪身上:“本王又不是濫殺無辜的惡徒,何以讓你這般懼憚。”

習青麵上更是凝重:“臣惶恐。”

不是濫殺無辜的惡徒?蘇映雪垂下頭,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夏漠辰坐回軟榻,捏住身後的薔薇枝摘下一朵,緩緩道:“過來給本王看脈吧。”

蘇映雪恭敬地上前,夏漠辰已將一隻手腕伸到她麵前,眼角懶洋洋地覷著她,拖出一抹迤邐的風流。

這隻手腕,她曾撫過無數次,在他淪入公主府養病的那些時日。往事曆曆,而心境卻已天差萬別。

“怎麼?本王的手腕讓應大夫這般神迷?”夏漠辰把玩著那朵離枝的薔薇,鮮妍的色澤,欲滴的柔嫩。花香在他指間盤旋縈繞,不著痕跡地彌散開去。

蘇映雪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垂了頭不知所措地道:“民女恐不敬。”

夏漠辰挑眉,目中綻出一絲莫名的情緒。

習青默不作聲地從一旁檀木桌上的匣子裏取出一方錦帕,遞給蘇映雪道:“快診脈吧。”

蘇映雪接了,臉上刻意做出的戰戰兢兢,讓她顯得卑微而懦弱。她正要將帕子覆在夏漠辰的手腕上,卻聽他道:“不必用帕子。”

蘇映雪僵了一下,道:“遵命。”

過了片刻,蘇映雪放開他,抬眸卻見他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神色舒緩,唇角微微蕩著一絲笑,溫和安然,仿佛正做著什麼可心的美夢,陶醉不已,隻是眉宇間若有若無的憂傷,讓他此刻看起來更似緬懷。

蘇映雪心頭冷笑不已,聲音卻是近乎諂媚的平和:“殿下受了內傷,民女開幾副藥將養些時日便可無恙,勿需擔憂。”

夏漠辰猛地睜開眼睛,恍惚了一瞬,才看向蘇映雪,目光幽深若潭,半晌,才微微搖了搖頭。

習青已上前遞了紙筆,蘇映雪提筆寫下藥方,習青拿了藥方,露出微笑,正要收起來,忽聽夏漠辰一聲厲喝:“慢著!”

習青愣了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藥方,茫然間,夏漠辰已走過來將藥方拿去。

蘇映雪屏住了呼吸,緊緊盯著夏漠辰,幾乎都要懷疑他是否發現了什麼。可是,這一想法甫一浮現,便被她否定,不可能,絕不可能,這張藥方的字跡雖清秀纖美,卻渾不是她從前的筆跡,更何況,她的臉上帶著人皮麵具,那隻是一張普通到塵埃裏的尋常麵孔,他絕不可能發現任何端倪。

垂首,不免自嘲,當年筋疲力盡之時,夏漠辰親手在自己胸前刺了一劍,如果她在蘇管家死去時潛意識裏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幻想,那麼,他冰冷地將劍刺入又拔出時那惡魔般的笑容,讓她徹底明白,他是真的想讓她死,死無葬身之地……他親眼看見她力竭倒地,血流如注,危在旦夕,並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那樣的她,在他眼中不可能再活下去。

所以周允寧趕來時,他任由他將自己的身體帶走了,那時,在他眼中,自己已不過是一具還沒散盡體溫的屍身罷了。

周允寧和顧殘月拚死救出了她,並造出了她已死的假象,整個大周都曉得,錦鯉公主蘇映雪被仇家屠殺身死……

良久,夏漠辰終於從那藥方中抬起頭來,將它甩手又丟給了習青:“煎藥去吧。”

習青道:“是。”

蘇映雪施禮道:“民女告退。”

夏漠辰目光晦暗不明,盯了她一眼,揮了揮手,似是在驅趕一隻讓人厭憎的蒼蠅。

走到月門處,迎麵撞上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