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漠辰慢悠悠地坐下,蘇映雪已上了一壺熱茶,他似乎這時才想起屋內還有這麼個人一般,目光漫不經心地滑上她的麵龐,見她睫毛嫻靜地垂著,一副妥帖溫順模樣,便道:“給本王斟茶。”
蘇映雪依言照做,夏漠辰讓人散播這謠言,擺明了是要將暮落城府尹拖下水,讓其不能置身事外,可聽習青之言,似乎這暮落城府尹與康王關係匪淺。
她心中飛快地思索著,隻祈禱周允寧能見好就收,盡快放了夏漠辭返回大周了事。
夏漠辰接了杯子,單手握住,一圈一圈地轉著,卻不喝,目光時不時地瞥她一眼,那意味竟是有些難以捉摸的促狹。
蘇映雪自然也察覺到這目光,不覺有些惱怒。神經病,她在心裏罵他。
習青滿心裏牽掛著夏漠辭的安危,夏漠辰一副信心滿滿胸有成竹的模樣,他並不曉得他真實的意圖,擔憂半分也沒有褪去:“以殿下之意,此事乃康王所為?”
夏漠辰掀著茶末,含笑瞥他一眼:“是不是都無所謂,隻要大家以為是,目的就達到了”,他撇好了茶末,卻一口也不喝,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振了振衣袖,神色又恢複了那個冷毅決然,卓爾不凡的夏漠辰:“他冒不得這個險。”
習青目光一頓,釋然了,夏漠辰說的不無道理,康王心係那個位子,就不會容許自己的名聲有一絲一毫的損害。更何況,夏漠辭是當今聖上最為寵愛的兒子,他縱然是再恨夏漠辭,定然也不會用這種法子除掉他。康王與大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些他也是知道的,隻是苦於沒有證據,若康王肯出麵,漠辭定然能平安歸來。
漠辭平安歸來,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隻要謠言夠大,除了釋放,康王別無選擇。
於是,這個下午,整個暮落城裏都沸騰了。各種版本在城內風行起來。有的說安王殿下是被府尹大人家的女公子相中,被扣下當做了上門女婿。有的說,府尹大人不小心得罪了安王殿下,這名為喝茶,實則是賠禮謝罪。安王是誰,那是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跟前最受寵愛的幼子,在聖前那麼一哭訴,府尹大人這輩子的前程就斷送了。傳言最多的則是,這府尹大人乃康王妃的嫡親兄長,而這安王深受皇寵,擋了康王的道,於是便暗示府尹大人綁了去,若不然清王殿下怎麼會帶著侍衛全城搜尋……當然,這個版本才是夏漠辰真正想讓民眾以為的。
於是蘇映雪便也了然,為何周允寧能在暮落城裏安插眼線而躲過夏漠辰天羅地網的追捕,若這暮落城府尹是康王妃的兄長,這問題自然就好理解了。
她能想得到,夏漠辰自然也能想得到。難怪他一早就篤定,夏漠辭不會有事。想來昨夜去尋,一方麵是確認夏漠辭是不是真的落在周允寧手裏,另外一方麵,則真真假假掩人耳目地做戲給暮落城裏的百姓看。
於是,這日晚膳時分,便有侍衛欣喜來報,安王殿下在城北的山溝裏被進山砍柴的民夫發現。身上受了點疑似高處跌落的擦傷,受了點涼。侍衛們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昏迷著,侍衛們不敢耽擱,慌忙將人抬到見梨閣,誰知蘇映雪銀針還沒拿出來,他就醒了。
“書兒?”,夏漠辭揉了揉眼睛,胳膊上的擦傷讓他疼得“呲”地一聲低呼,卻還不忘打量四周,眼前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竟然讓他詫異不已:“本王明明看戲去了,怎麼又回來了?”
“哦?”夏漠辰盯著他身上的傷口,淡淡道:“看戲能看出這一身傷?”
夏漠辭這也覺出了不對勁兒,驚道:“是啊,本王渾身疼痛,這是怎麼了?”
蘇映雪一陣無語,這麼個後知後覺,毫無一絲危險意識的性子,若沒有皇後和皇帝的寵愛,恐怕早不知死過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