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岸邊,入眼是一片無邊的桃花林,風動香浮,踏在滿地的落英之中,簡直讓蘇映雪生出一種步入武陵仙境之感。
緩步行去,桃源的盡頭赫然現出一截山石,左右連接這彌崖陡峭的巒壁,屏障一般,橫在山穀的中間。
石屏中間開了一扇石門,上麵爬滿了青苔,垂掛著許多碧綠的藤蔓,通目遍是古意森森的蒼鬱。
這一路行來,他們得知那青年名喚陸操琴,正是這無蠅村中人士。夏漠辰自報了家門,陸操琴聽聞他是皇子,神色依舊是從容淡雅,與前無異,既沒有刻意熱絡,也沒有刻意冷淡。
蘇映雪心中暗暗稱奇,這陸操琴行止高雅,樣貌清秀,周身皆是書卷氣息,顯不是不通世情之人,竟這般對待皇族貴胄,想來應是這村中淳樸風氣所致。
名之操琴,也難怪會被一支曲子所動。
他們從石門中進入無蠅村。眼前驟然開朗,雖為村子,卻十分遼闊。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溪流緩繞,竹風徐來。
夏漠辰側首看了眼蘇映雪,見她麵上安然平和,一臉向往之色,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角。他的雪兒似乎很喜歡這裏呢。
走了一會兒,麵前出現一顆很大的樟樹,枝繁葉茂,足有十幾米那樣粗壯,蘇映雪不覺抬頭看去,枝幹筆直而上,恍有直搗穹空之感。
陸操琴微微一笑,平和的語聲裏隱有自豪之感:“這瑤人柴自祖先初來時就有了,迄今已有五百多年曆史。”
蘇映雪卻是一愣,瑤人柴是何物,這明明是一棵香樟,她的故鄉有很多這種樹,雖沒有這等年數,但她自幼對這種樹十分熟悉,斷不會認錯。但她麵上卻微露絲毫,隻是笑道:“貴村乃靈氣康泰之地,這等長壽之樹,真讓我大開眼界。”
夏漠辰丟給她一個沒出息的眼神。
蘇映雪笑意不變,舉目四處探看,神色間頗有些盎然的興致。這可怨不得她見識少,她長在一個自然慘遭破壞的二十一世紀,這樣的古樹,這樣的景色,她下意識地就是驚歎和流連。
陸操琴領著他們繞過一戶戶的農田,往緩坡上走去。過了一個長滿樹木的地坑,麵前出現一個小院子。
陸操琴走到門口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蘇映雪和夏漠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微微的詫異。
院子裏幾隻雞正咕咕地啄食,看見人來也不慌張,頗有些陸操琴的悠然淡定。
迎麵是兩間正房,三間耳房分列兩側,角落裏是一個豬圈。廊下皆掛著黃黃的包穀棒子,紅紅的辣椒串、白白的蒜瓣,相互輝映著,一副豐登的鄉間氣息。
這種環境下,人自覺就放鬆下來。
陸操琴在左側那間正房前停下,輕輕敲了敲門:“阿爺可醒著?”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沉穩中透著慈祥:“琴兒,魚都打完了?”
陸操琴恭敬地道:“阿爺,打完了。京裏的貴客臨門,想要求見阿爺。”
這陸操琴竟是陸持正的孫子,蘇映雪默默抽了下,同樣姓陸,她此前竟一絲也沒往那裏想。
陸持正長長歎息一聲,片刻才道:“老夫早已說過,此生不願再出故土,何苦百般相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