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青羽輕顫,景榮悠悠轉醒,抬頭一看發現自己枕在嬋巫的胳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手。她的動作很輕,但仍然驚醒了閉目養神的嬋巫。
一雙寒光閃閃的眸子見著她立馬柔和,嬋巫溫聲問:“你想好了嗎?”
“嗯,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景榮已端正坐好,微微點頭。
“那你想去哪?”
“我想去天柱山。怎麼樣?”
“好啊。”嬋巫倆找到一條小溪清洗一番,便騎馬往西北馳去。
天柱山在楚國的西北向,位於巫山之外。說是騎馬,兩人的速度卻不如一個健碩男子,直到天黑,才行駛不過十來裏,好在附近有鄉鎮。
兩人投宿一家福萊客棧,由小二引進房間,等小二出去後景榮才摘下麵紗。見景榮有些鬱悶,嬋巫給她倒了一杯新換的熱茶,推遞過去,問道:“可是被街上的景象給嚇著了?”
景榮搖搖頭,呷一口茶,秀眉輕蹙,回了她:“世事無常啊———”
不一會兒,小廝打來熱水,嬋巫讓景榮先去洗漱,自己則是下樓預付住宿錢。
掌櫃的左手拿著算盤,右手指飛快撥動算盤珠子,眨眼的功夫算盤停下,他抬頭望向嬋巫報出數字:“預住五晚,算上三餐,一共是五兩銀子。”
嬋巫現在身無分文,上哪去找到五兩銀子,便施個障眼法。從口袋裏摸出事先備好的石子,另一隻手隔空一拂,石子就成了銀子。
她大大方方的將石子交給掌櫃的,讓他仔細地數了數,然後收入存錢櫃裏。嬋巫輕笑從小廝手裏接過飯盒,噔噔上樓,敲門。
木板的另一端傳來驚呼,“等等,我還洗澡!”
“你先忙,不急。”話落,嬋巫一手提著飯盒,另一手搭在手臂上,懶散地倚著牆壁。
“哢吱——”門從裏打開,探出一隻盤著發的腦袋,四處張望著嬋巫不動聲色,盯著背對自己的黑腦勺兒,兀自勾唇,閑著的那隻手握拳輕捶牆壁。
可算看到人了。景榮輕飄飄看向她,神色一鬆微笑,放開門把手。誰知嬋巫腳步依舊定在原地,景榮走進一步發現嬋巫沒跟上,回頭疑惑地問:“你還在那兒傻站著幹嘛?”
話語輕飄飄的落在嬋巫身上,隻見她微微低頭,自言自語說了句:“水又那麼燙嗎?”
又看了眼景榮透紅的臉頰。
那聲音極小,弄的景榮一頭霧水,索性不管她,直接回了房裏。大冬天凍人不要錢,景榮心道。
“你今夜就要走?”
飯桌上興致融融,突然嬋巫提了回郢都的事。聞言,景榮頓了頓,輕輕放下筷子。秀眉山下,眸中秋水流轉,將一切別樣的情緒藏起。
隻聽景榮勸道:“趕路勞苦,而且看屋外天色今夜要下大雪,我不放心你。明日再走罷。”
“今夜下雪,明早恐怕會大雪封路。”
“大雪攔得住你嗎?”
……嬋巫隻好答應明早上路。待她洗漱完畢,剛想下樓向小廝討要一床被子,正好遇見上樓的景榮。
長發挽成雲髻,一身月白長裙更顯其姿色清麗脫俗。景榮見她微微一笑,宛如冬雪消融春水瀲灩,一樹梨花壓春風。
甫眨眼,人已走至麵前,一雙盛滿春水的眸子望著她,嬋巫都能看見自己的倒影了。胸口一頓熱氣上湧,嬋巫不大適應,往後退了兩三步。
再抬眼,那雙眸子裏盛滿委屈,景榮麵上一陣受傷,低聲問:“你討厭我?”
“沒有!”嬋巫急忙解釋,“我、我隻是——”
“隻是什麼?”
支支吾吾半天,嬋巫也沒說出口,倒是將要被子這事給拋到腦後。待想起來時,客棧已經打烊,掌櫃、小廝也都睡下了。
她攏了攏單薄的衣裳,委屈巴巴的看著房裏唯一的床。她就不信景榮真狠的下心,要知道她的厚衣裳今天莫名其妙被人拿去洗了,現在還晾著。
景榮什麼小心思,都在她的法眼之中。可是自己讓著她,景榮就是這麼對她的。簡直欺人太甚!
嬋巫決定要奮起,氣勢衝衝地走到床邊,然後……徘徊好一陣子,眼一閉,鑽進被子。還未來得及竊喜,耳邊悠悠響起一道慵懶的嗓音:“讓我看看是誰爬我的床——”
話落沒了下文,嬋巫轉起眼眸,輕聲呼氣,冷不防被人掐到腰,立時炸毛地掙紮。
結果景榮這人使巧勁,掐住她的腰就跟掐蛇的七寸似的,任憑嬋巫怎麼弄都逃不開。何況她從來不會真的傷害景榮。
“是誰?是誰?”景榮一邊一邊地問,語氣故作凶惡。
耳朵被景榮呼氣吹的癢,嗬嗬笑個不停,連忙求饒:“是我。嬋—巫。”
腰間被人一鬆,嬋巫順勢翻手鎖住後麵那“搗亂賊”的兩手,扭轉了主客局勢。青絲潑墨,盡數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