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錫林在船上的這間茶室裏麵等待金鸘華,麵前的小桌上是已經氤氳著水霧的小茶壺。
金鸘華跟著服務生進來,就聞到了室內的清淺茶香。
“寧先生。”金鸘華先開口問好。寧錫林比金鸘華大上二十餘歲,和父親金銓是一輩人。在滬上的生意做得也大,金鸘華先去問好表示尊敬是應有的禮貌。
寧錫林起來笑嗬嗬地道:“金先生來了,快坐。和我這個老頭子這麼客氣做什麼?”他嘴上是這麼說,但實際上卻是受用的。金鸘華的曜日齋買賣做的大,又是總理家的公子。自然是處處有人捧著敬著。他賣自己麵子,這不是從側麵反映出來他寧錫林本事大,麵子硬?
金鸘華坐到了寧錫林的身邊,寧錫林為他倒了一杯茶。金鸘華看著他這關公巡城、韓信點兵的手法,接過茶笑道:“寧先生好茶道。”
寧錫林笑道:“金先生過譽。不過我這竹葉青絕對是好茶。”
金鸘華喝了一口,果然味道清冽。是上好的竹葉青。
“寧先生是大商人。”金鸘華放下茶杯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今天是先生請我過來。寧老板是沒什麼時間和我這樣的小輩在這裏討論茶道的。我想問”
“寧老板究竟有什麼事情,找到了鸘華的頭上?”
寧錫林早就從別人那裏聽說過這位有名的金四爺金老板的脾氣,為人冷峻,說話直接。斷然不會和你進行種種有用沒用的客套的。但正是因此,才讓人摸不準他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和他說話,有的時候能夠直接地把人氣死。
寧錫林那時候還不信。現在倒是自己體會到了。
“英格蘭的沙遜家族想要在華夏建立一家銀行。”寧錫林道。“金先生知道這裏麵會有多少利益的。但是外資銀行想要真正地立住腳,還是拿到代理印發貨幣的資格最重要。而這”
金鸘華拿著茶杯,看向寧錫林。
他的眼神中沒有多少溫度,但是語調語氣和剛才卻是沒有什麼改變的。隻聽他道:“寧老板,你不會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寧錫林道:“溫斯頓大班說了,隻要辦成了會給我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們不用掏一分錢就能獲得這麼多的利益。金先生,你不要昏了頭。要知道,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若不是總理,我也不會求到你的頭上。”寧錫林的語氣已經變得不好了起來,他還從來沒有被小輩這麼下過麵子。
金鸘華卻不管他的想法,直接嗤笑道:“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貨幣發行權會送到外國人的手裏,寧先生想要抱著金磚銀磚被刻在曆史的恥辱柱上那是寧先生的事情。但是我的父親,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寧錫林怒道:“這就是普普通通的商業往來,和你說的那些什麼‘曆史的恥辱’有一毛錢的關係?!國內國外有多少私人銀行拿到了印發貨幣的資格!又不是隻有沙遜的這一家!”
金鸘華道:“寧老板,把印發貨幣的權力送給英國人。他們會一直按照規矩做下去嗎?”
“若是他們做出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損害了華夏的利益。普通百姓不了解我們的作為代表著什麼,甚至史書裏麵都不會說我們是賣國賊。但是我們的良心就能安下來了嗎?”
“做人這一撇一捺是頂天立地的,不是一左一右給自己摟錢的。”
說完之後,他直接起身:“寧老板,你生意做得大,自己開一家銀行也不無不可。何必對著洋人奴顏婢膝?”
說完之後他微微俯身表示告辭,出去了之後為寧錫林帶上了他的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