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鸘華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想明白了金銓在擔心什麼。他也不因為金銓沉聲而惶恐,隻是回答金銓道:“父親,津門和燕省兩地的土布作坊大多被洋行給擠沒垮了。而且現在洪寶安和外國的吸血蟲盯上了南方棉紡和絲織業市場。”他道:“我把津門和燕省裏瀕臨破產的作坊和布莊盤了下來,這一筆軍需訂單能讓這些我低價買來的產業起死回生。”

金銓疑惑道:“那你也沒有那麼多的布啊。”全國的軍隊那麼多,但是金鸘華收購的那些作坊布莊的規模又能有多大?金銓腦子裏麵過一下就想出來了。這真的是太不合理了。

金鸘華笑道:“南令的令鷗把他半數家業給了我。”

“什麼?!”金銓的手有些顫抖,實在是這個消息太讓人驚訝。是令鷗瘋了還是自家兒子在說胡話?

金鸘華敲了敲桌子繼續道:“父親,洪寶安和外國財閥要把令鷗擠垮。我通過我的電報和種種蛛絲馬跡之中猜到了他們的動作。他們的資本太大,令鷗是進是退都是死局。因此他隻能來求我。”

“而我也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外國人把我們的市場徹底占據,賺著華夏人的錢,然後再拿著這些錢來打華夏人。我答應了令鷗一筆數額巨大的訂單,而這些從令鷗那兒買來的布匹和棉花,就是用來製作我要的這筆軍需單子上麵的被服。”

“父親,那些普通的農戶靠著這些土布和棉花生存。布莊倒了,布莊的老板們頂多會虧損一筆金錢。但是那些農戶麵臨的問題卻可能是直接破產。洋布搶占土布市場,那些靠著織布種棉花為生的數萬甚至數十萬百姓就麵臨著餓死的風險。外祖父生前教導兒子,大丈夫生於人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我終究是不願袖手太平,安享富貴的。”

金銓沉吟著,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年輕時的樣子。那時他站在在前往歐洲的輪船上,何等的意氣風發!許許多多的人與事在他的腦海中盤旋。到了最後,是白雄起的麵孔停留在在他腦裏。

他心中突然被激出三分豪氣。他開口道:“老四,從明天起,你在家裏辦公的時候來我這間書房。我會讓大管家給你布置書架和桌椅。”

金鸘華沒想到來這裏和金銓說一下生意上的事情,結果金銓卻下了這樣的決定。這個決定看上去隻是金銓讓他來到自己的書房裏麵處理公務。但是背後的意思卻是,金銓打算把金家交到他手裏。

“父親,這不妥”

金鸘華還沒有說完,金銓就打斷了他的話:“我意已決,你不用繼續說了。”

金鸘華斂了斂眸,最後隻是道:“多謝父親。”

自從兩年前在從德意誌回國的輪船上他恢複了自己前世的記憶時。他就知道,他必須往前走,不再是當初那個年少肆意的京師公子。他要把他的家撐起來,這是他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除此之外,他也要為這個國家,盡上自己最大的努力。

既然父親已經下定決心,那麼他也沒有必要要去嚴詞拒絕。

“父親早點休息,鸘華告退。”

金銓目送著自己的四兒子離開書房,不禁想到捧戲子的鵬振和天真爛漫的燕西。當時家裏的孩子們都是六七歲左右,而自家嶽父卻隻選擇教導老四一個。那六七年之間,老嶽父連對自己親孫子的教導都沒有像教導鸘華那樣用心。他不禁在心中感歎,自家老嶽父不愧是曆經三朝的老臣,眼光果然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