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錫林走之前的那一句話表麵上是對路易沙遜的勸勉, 好似是希望他立刻選擇和金鸘華合作來加重他這個中間人的重量。實則卻是在洗清自己自己身上的嫌疑。
他無非是在暗示路易沙遜,他這麼用心用力隻是為了勝華變好,為了增強他自己在勝華的重量。反正全都是為了他寧錫林自己的利益才會這麼用心用力, 而他寧錫林的利益和勝華綁在一起。他都是為了勝華好。
先不說他編造的謊言的確可信,畢竟他已經頂住了巨大的壓力用他一生的演技來表演一個有野心但卻已經被路易沙遜馴服的鬣狗。這樣的人既不會背叛他, 也會聞風而動,感受到一丁點而的血星而就能衝上去撕咬。
謊言說了一百遍就成了真話。從心理學來講, 這是一種暗示。就像巴甫洛夫所說, 暗示是最簡單的應激反應。當寧錫林用著他的精湛演技一日日的裝著孫子,和路易沙遜說和金鸘華合作的好處以及他和勝華的利益相關。路易沙遜的心上很難不被留下痕跡。
畢竟在表麵上,寧錫林說的東西一直都很有道理,很讓人信服。你經常聽著這些東西, 漸漸地潛意識裏都會覺得他說的的確有些道理。而這日積月累下帶來的認知偏差,會影響一個人的最終決策。
路易沙遜無疑動搖了。他的疑心被寧錫林的話和他那奴仆一樣的姿態和閃爍著凶光於野心的眼睛給打散了。毫無疑問, 他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敢背叛他,因為對方的脊梁已經斷了。
同時他也覺得對方沒有理由欺騙他, 因為對方需要更多的錢,更多的利益,而他隻要服從於自己的意誌, 這些東西都會唾手可得。
——尤其是在他的密謀承購, 勝華獲得銀行券代發權, 也就是滬上地區的部分貨幣發行權之後。
他開始對和金鸘華合作蠢蠢欲動了。而且如果他和金鸘華達成合作的話,那麼他們的這個提案在第一輪公投的時候通過的概率會大大提高。如果真的有成效的話, 隻要他能夠付出那讓他牙疼的利益, 在第二輪的投票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失敗。
雖然他覺得交出那麼多的籌碼會讓他心如刀割,但是這筆生意並不是賠本的。
他陷入了糾結,而寧錫林則是繼續保持著他那種卑微之中又有些倨傲的神情回到了家裏——這是在他決定做這個間諜之後漸漸轉變的形象。
當然, 他並沒有變,這一副枯老皮囊之下的靈魂仍舊是那個傲慢隱忍而又狠辣陰毒的老狐狸。這副形象是他精心設計出來的。他覺得這副奴才相就和那些已經把英國佬當做第二個爸爸的印度上層阿三一模一樣。絕對可以讓所有人相信,他已經被沙遜馴服了,已經臣服在英格蘭的國旗之下。
果不其然,他騙過了許有人。
他躺在床上,想起路易沙遜,竟然是笑了出來。良久,隻有他一個人的房間裏麵的笑聲漸漸散去,而他嘴中輕輕地吐出了兩句滬上俗語。
是罵人混蛋的話。
金鸘華收到寧錫林的回複之後誌得意滿,連跟著他父親學習厚黑,結交那些虛偽的政治人物,以及繼續收買拉攏國會議員這些無聊的事情都不再顯得那麼無聊而乏味。而是充滿鬥誌、興致勃勃地幹了起來。
這簡直讓金銓都覺得歎為觀止。在他下定決心決定去培養鸘華的時候便當機立斷地讓他進書房,並把手中的一些勢力交給他操作。雖然鸘華完美地完成了他交給他的任務,但是他並不是那麼喜歡的這一點還是挺明顯的。
當然,這個不喜歡也不是指他討厭。金鸘華不討厭這樣的事情,也不討厭有用的社交。他隻是討厭無所事事的生活、低俗的愛好以及不夠高尚的品德。但是有用的事情他向來都不會拒絕。
隻是他的高效並不能夠掩蓋他激情和熱情的缺乏。對於金銓交給他的這些事情,他幹起來總是沒有像去做他的生意或者是寫他的書那樣熱情盎然,激情澎湃。
但是現在他明顯幹什麼都很有激情,這是遇到了什麼高興事兒了?
當金銓問到他的時候,他露出了一抹笑:“當然是咱們的大魚上鉤了。”
大魚?
他一說金銓就瞬間明白了這大魚指的是他主張去下套的對
象——路易沙遜。
金鸘華掏出了自己的懷表,看了看之後笑道:“爸爸,我已經把我和寧先生的信件整理好,並寫了一份對於這件事情的報告。東西在這間書房裏我的辦公桌的抽屜裏麵。”他把一把雕刻著海棠花的黃銅鑰匙放在了桌子上麵,對金銓道:“爸爸可以自己去拿,我晚上還有約會。”
他和金銓的關係已經越來越親密了。之前的時候金鸘華總是在外麵讀書,而金銓也沒打算把他培養成繼承人。他們之間相處得不多,就像所有的傳統父子一樣,關係不見得有多親密。所有的感情維係在五千年的道德準則、家長威嚴以及父子之間的血緣財產繼承關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