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公學的入學考試是在七月十五, 報名費需要三塊大洋。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三塊大洋並不多。但是對於許多普通的人家來說,這三塊大洋也不少了, 至少能頂普通女工一個星期的工資。
白秀珠帶著準考證前來考試的時候,金鸘華對她道:“我在外麵等你。”
和四哥在貝滿女中外麵等著自己的時候說的話一模一樣, 沒有別的不同。既沒有寬慰秀珠不要緊張,也沒有告訴秀珠好好加油。可是看到他那雙充滿著溫情的眼睛, 白秀珠就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
或許愛侶之間的力量是可以互相轉換的, 或許也是他們心意相通。知道他在外麵等著自己,白秀珠就覺得自己後麵總是有一座山讓她靠著,有一條光明的退路讓她走。
但是這座山,這條退路卻沒有讓她鬆懈, 讓她覺得有退路可走就可以輕言放棄。因為她身後的四哥愛著她,反而給了她往前闖蕩的勇氣。
偶爾, 她也想做他的□□。而不是一味地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她會成功的,自來水筆在素白的答題紙上麵迅速而工整地寫下娟秀的字跡。她不會讓四哥失望, 也一定會實現自己的理想。
沒有人會知道當她親手讓燈泡亮起來,讓滑輪動起來時的喜悅;也沒有人知道四哥眼中帶著欣賞而驕傲的光看著她的時候她心中那無邊的歡喜。
震旦公學考試的科目一共考八門,國文、英文、數學、物理、地理、化學、生物和中外曆史。秀珠這一考又是足足考了兩天。等到她考完之後金鸘華才問她考得怎麼樣, 又拿來了自己走門路找來的試卷, 讓她回憶一下自己的答案, 估一估分數。
其他幾門很快就估算完了,畢竟隻是對一下答案。但是國文不同, 今年的國文題目隻有一道作文, 是論民主與自由。金鸘華問她是怎麼寫的。白秀珠噤了噤鼻子道:“四哥,我的國文分數應該不大高了。”
金鸘華問道:“怎麼這麼說?”
白秀珠道:“我知道按照當今的風
尚,是很崇敬西洋的民主自由的。當然, 我也覺得沒錯,在受到壓迫的時候不自由,毋寧死。但是經常在四哥你和哥哥的身邊,我也知道西方的東西不是一味的好的,自由和民主也必須是有限製的民主和自由。我說不出謊話,但是我這樣的文章大抵不是主流。”
金鸘華思忖了一會兒,然後道:“不用擔心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崇拜西洋的。你們大學的杜先生就是一個好古之人。更何況你這篇文章實事求是,堅持真理,分明是沒有半點錯處嗎。若是憑借著自我之喜好,評斷旁人之公正的話,是對方之心虛,而非我之蕭索。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白秀珠一下子就安心許多,金鸘華見到她不由自主地鬆口氣的模樣,但是卻好似是沒有看到一般,並沒有挑破她。而是安慰她道:“沒事的,你其他科目考的很好,尤其是物理這一科,分數很高,所以根本不用擔心的。考完試了,我們過兩天回北平?”
白秀珠道:“好,先回家。”
金鸘華問她道:“我之前答應你的,等到你考完了就帶你出去玩。我們回北平休息一些日子就去。”
白秀珠搖了搖頭。
金鸘華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之前和秀珠妹妹說的時候,秀珠妹妹不是十分向往,特別想要去嗎?現在怎麼又搖頭了呢?
“我想著,還是等成績出來了之後再去吧。”白秀珠拉著他的手低聲道:“我本來以為自己不會這麼在意擔心的。但是事實上我卻是擔心得不得了。也許隻有當成績真正出來的時候我才能夠安心出去玩。無論是好還是壞。”
金鸘華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吧,都聽你的。”然後他道:“我看你這兩天連著考試,也是很累了,去休息一下,好嗎?”
白秀珠看著他關切的眼神,點了點頭,被他拉著去了自己的房間裏躺了下來。
等到晚上白秀珠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樓下並沒有點燈。隻有客廳的茶幾上麵有著橙色的光亮,走過去卻見到茶幾上麵擺著幾盞小桔燈和加了冰塊剝了皮的橘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