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府。
羅德中夫妻麵色蒼白無力,二人含淚麵對麵癱坐在房中塌上。
地上跪著小兒子羅晉,羅晉媳婦陶四小姐,並孫兒孫女。
羅夫人低聲咽泣,羅德中精疲力竭。原本神采奕奕,隻得三四十歲的禮部侍郎。一息之間仿佛抽空了精氣,蒼老十歲不止。他環顧一眼四周,原本兒孫滿堂,三個兒子隻剩小兒子一人。羅易羅勇此刻已關押在大牢之內,隻待明日便要人頭落地。
羅德中想到兩個兒子,還有那些孫兒孫女,最小的孫兒尚在繈褓之中。一顆心便似那刀絞斧剁一般,生生被劈砍攪碎,萬念俱灰。
不幸之中萬幸,他慶幸當初長子有先見之明,早早分了家。又慶幸皇帝並未遷怒,留了小兒一條血脈。
羅德中強打精神,聲音沙啞道:
“好了,都別哭了。事已至此,哭有何用。爹有話要對你說。晉兒!”
羅晉早被嚇得魂不附體,跪在那裏渾身哆嗦,腦子裏正胡思亂想中。他爹這一叫,嚇得他渾身一激靈,腿一軟,直接摔趴在地上。
回過神來,趕緊手忙腳亂重新跪好,顫著聲兒回道:
“爹......爹叫我做,做什麼?”
羅德中見他這副鬼樣子,心中更加悲涼。一股濁氣湧上心頭,力氣灌滿四肢,站起身一腳踹過去,正正踹中他腹部,羅晉慘叫一聲滾倒在地。
羅夫人哀嚎一聲,飛撲過去推開羅德中,抱著兒子哭叫:
“老爺這是做什麼啊......咱們就隻剩晉兒這一個兒子,老爺怎麼下得了如此重手!”
羅德中看著地上抱頭痛哭的母子二人,痛心疾首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隱隱落下。他長歎一聲張開眼,厲聲說道:
“如今咱們羅家,隻剩晉兒一子,他還是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他拿什麼重振家聲?我被降職為戶部郎中,雖是皇上恩德,但卻有可能終我一身,也是翻不了身。”
“你給我聽著,往日你總說你爹我有私心。隻顧你大哥,二哥前程。從來不重視你!居重位,必要承受重擔。我且問你,若往日你有你大哥這般風光,如今可願受你大哥這般結果?”
羅晉躲在羅夫人懷中,張皇失措,嚇得泛白地臉上寫滿驚恐。聽了這話連連搖頭。
羅德中失落苦笑道:
“夫人瞧見了麽,這便是你的好兒子。罷了罷了,這是他的無能亦是他福氣。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古人之言誠不欺我。”
歎息了幾句,羅德中恍恍惚惚愣了會神。片刻收回散落心緒,接著說道:
“老三媳婦,往後你和晉兒好好過日子。待我們老兩口百年之後,家產全部歸你們二人。可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應允。”
陶四小姐商戶之女嫁入羅家,本是高攀。她性子單純,婚後對夫君處處唯命是從,視公公婆婆如天地。
她和羅晉一樣膽怯。
大伯二伯一夜之間滿門抄斬。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早被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即刻抱著孩子領著夫君,躲得越遠越好。聽公公這話哪有旁得意見,連連點頭。
“老爺請,請說。”
羅德中對媳婦標準和兒子不同,媳婦是婦道人家,遇到驚嚇失態實屬正常。緩聲輕柔地說道:
“你相公資質平庸,你又無甚才情。你的幾個兒子之中,隻有軒兒有些天賦才氣。我想將軒兒拘在身邊教養,你可願意?”
陶四小姐呆愣住。半天才回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
“您,您說的是......抱過去親自養麽?可軒兒才,才三歲.......是不是太小了。”
黃德中沒想到媳婦竟然還有異議。對羅晉的不滿,連帶著遷怒到了她身上,怒斥道:
“就是因為還小,不會被養廢了。難道你想你的兒子,將來也跟他爹一樣。一事無成遊手好閑嗎?”
陶四小姐嘴唇瑟縮,還想說什麼。
羅德中手一揮,再不耐煩和她多廢話。直接道:
“此事就這樣說定了,待會將軒兒留下,你們夫妻二人回去吧。”
說完這事,轉向羅晉。
羅晉見他爹又看著自己,控製不住懼怕。躲在羅夫人懷裏不肯露頭。
黃德中多一眼也不想看他。無奈現在隻剩這一個兒子。按捺住火氣,說道:
“咱們家從今往後,再不可像從前一般風光。回去收拾收拾,你這一支全家回歸徐州祖宅。回去之後老老實實呆在家中,吃喝玩樂都隨你。隻不許出門浪蕩。京城之中達官顯貴眾多,你若留在京城,背後無人。不知將來會落個什麼下場。”
“你爹既已降職,留了汙點在案。起複之事隻看三皇子是否還要用我。若有萬中之一機會,將來真能翻身,自會叫你們回來。在那之前,都給我老實呆在祖宅。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