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是——因為我們?”李恪大概猜出了原因。
田嘉柔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的爹爹是不是也被貶了?就因為他們結親,所以官家疑心他們結黨營私?她攥著衣袖抿著嘴,心亂如麻。那麼,正則的前途會不會也要受到影響?
她本以為,自己的婚姻擺脫了政治漩渦——她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沒有像文家的姐姐一樣,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是,她似乎錯了。
官場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裏麵黑漆漆的一片,每個人都賭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金錢、地位、前途、兒女,甚至生命。明知是你死我活的圈子,然而他們還沉迷其中,根本沒有逃出去的打算。
外麵的人不明就裏,還一直想著怎樣鑽進這張網,他們或抱著濟世之懷,或胸有救民之情,或懷著成名之心,或者幹脆想擁有很多錢財,但不論初衷是什麼,隻要他們一進到網裏來,就會立刻被卷入這黑暗的漩渦,身不由己,無法自拔。
即便是李睿這樣明哲保身的人,終究無法逃脫這個不殺人就被人殺死的怪圈。
田嘉柔忽然感覺很累,這種感覺似乎很熟悉,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呢?
大概就是九年前跟隨父親赴京上任時開始的吧。每天跟母親到那些達官貴人家做客,一直保持溫柔羞澀的微笑,表現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像歌妓一樣彈琴供他們評頭論足,然後跟那些她並不喜歡的女孩交朋友。這樣,她就能得到大家的歡心,成為所謂的名媛,成為父母躋身京城達官貴人圈子的優勢。
還好她遇到了李豫。她悄悄抬頭瞥了李豫一眼——這個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的小姑娘、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的小姑娘、被父母泡在蜜罐裏、從來不去顧慮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有點我行我素卻從來不會動歪心思、絲毫不受外界汙染的小姑娘,是那樣讓她安心,讓她可以卸下所有偽裝、放下所有防備,做一個真正的自己。
李豫也要跟著父母去齊州了吧?其實,她很喜歡“長琴”這個名字。隻是,東籬和長琴的傳奇還沒有演完,東籬就要離開京城了,留下一個空有名聲卻從不真正為人所知的長琴。
“不全是因為你們啊。”李睿的話打斷了田嘉柔的思緒,“恪兒你也知道,想扳倒我們的人很多,即使你們不結親,他們也遲早都會抓住機會捅刀子的。”
“既然這樣,與其在京城裏提心吊膽地度日,還不如去地方上當一個父母官,安安穩穩認認真真地為百姓做點實事。”李豫說道。
李睿擠出一個笑容:“小豫說的是,沒——錯,我們要往好的方麵想,去了地方,就不用再管這蹚渾水了。伴君如伴虎,這麼些年我也受夠了。”他轉向李恪,“隻是恪兒,你和嘉柔得小心,他們對我下了手,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世明兄,萬一我們都被打倒了,你們在這京城,就沒有誰可以依靠了!恪兒年輕,官職又小,他們應該是覺得沒有什麼威脅,暫時不會對你們出手,以後,就不好說嘍。萬事都要小心一些。”
李恪拱手道:“孩兒謹記爹爹教誨。”
……
李小娘房內。
當李蘭蕙得知李睿要舉家遷至齊州時,她倒是鬆了一口氣,甚至還偷偷地笑了。馬上就要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這個奪走了她親愛的家人的性命的地方了。她不關心李睿做幾品的官——反正隻要俸祿足夠養活李府的人,能給她安穩日子就可以了。
李蘭蕙默默地收拾著東西,盤算著以後的日子。李嫣猛地推門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紅紅的。李蘭蕙覺察出李嫣有些不高興,放下手中的東西,坐過去拉住李嫣的手,說道:“怎麼了,嫣兒?用不著傷心。你爹爹雖然是被貶官了,但好歹是個五品知州,地方上最大的官了,齊州雖不如京城繁華,倒也是物阜民豐,我們到那裏,生活肯定差不了。”
“娘,我不是覺得齊州不好,可我真的舍不得離開京城啊!”李嫣跺著腳埋怨,“怎麼好好的,爹爹就被貶了呢?”
“你是舍不得離開京城,還是舍不得離開京城裏的人啊?”李蘭蕙一語中的,閨女的心思,當娘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娘不是跟你說過嗎?不屬於你的,不適合你的,不要去爭。即使你爹爹沒有被貶去齊州,娘也是絕對不會讓你嫁給王家的二小子的!”
李嫣的眼更紅了,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李蘭蕙發覺自己的話說的有點重了,她撫摸著李嫣的臉,柔聲說:“嫣兒要相信娘,若是真的有適合嫣兒的人,娘就算拚了命也要讓你嫁給他啊。乖,嫣兒是最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