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心裏暗暗道:“這人當真有幾分才情,客人們都喜歡他的詞。若他真是所謂的東籬,我倒能憑他多招攬客人,賺上一筆。嗯,不妨就花幾個錢讓他為我作詞吧。”
這樣想著,彩雲向李豫拋了個媚眼,作了個萬福,滿臉不好意思地說:“哎呀,真是抱歉呢,奴家見識淺薄,有眼不識泰山,未曾想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東籬,還請您大人有大量。您若是有意為奴家填上幾首詞,便是奴家的大幸。至於錢,都是好商量的,但憑您提。”
李豫哈哈一笑:“不錯,你真是爽快人。那我如果不要錢,換個要求呢?”
“什麼要求您盡管說。”
“她——”李豫抬起手來往台上一指,“以後隻能陪我。”
此言一出,台上的女子怔了一下,撥弄琴弦的手指僵在了半空。李豫立刻聽到一陣竊竊私語:“又是曉月這個賤人!”“怎麼所有好事全讓她占去,還裝什麼清高!”“整天一副純情模樣,以為自己多幹淨呢。”“沒辦法,人家就吃她這一套呢。”……
彩雲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那些嚼舌根子的女子一眼,她們就都閉了嘴,怏怏地散開了。彩雲又是滿臉賠笑地衝著李豫說道:“這——恐怕不行呢。”
“為何?”
“官人不知,這姑娘倔得很,好幾個客人都……被她弄傷了。”
李豫皺了一下眉頭。彩雲慌忙道:“不過不過,我可以說服她,讓她陪官人您的。”
李豫挑了一下眉,哈哈笑道:“我可從不強人所難。”說著走到台前,衝那女子笑著說,“不知這位姐姐是否願意移步他處,與鄙人吟詩論詞?”說著伸出一隻手去。
那曉月呆呆地看了一會,猶猶豫豫地起身,緩緩走到李豫麵前,一隻手將抬未抬,囁嚅著“我……我”。李豫上前,牽住她的手,感覺她顫抖了一下,隨後僵硬地邁下了台階。
彩雲很有眼力見地吆喝著:“小官人這邊請,樓上為您備好了酒水。”
李豫走著,就聽見旁邊一陣陣小聲的嘀咕:“咱道是有多清高呢,原來是等著釣大魚啊。”“就是就是,看她成天一副尋死覓活的模樣,惡心死了。”李豫感覺到她牽住的這隻手在微微顫抖,歎了一口氣。
進屋,李豫讓小霜關好了門,拉著曉月往裏走。那曉月卻僵在原地不動了,哆哆嗦嗦,咬著嘴唇。
“你——”李豫一句話還未出口,曉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小——小官人的詞,我聽——聽懂了。多——多謝!”說罷,抬起頭來,竟是淚流滿麵。
李豫連忙和小霜一起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到椅子上。李豫注意到,她的胳膊上滿是淤青和傷痕,隻是被袖子掩蓋了才不易被發現。
李豫在她對麵坐了,雙手托腮,換了一副和剛才截然不同的表情,笑嘻嘻地說:“沒事了,姐姐不用害怕,我是來幫你的。”
曉月正在抹眼淚的手停下了,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
“她居然不讓三郎幫她贖身?當真奇怪,怎麼願意繼續呆在那種地方。”小霜嘀咕。
“哎,不奇怪不奇怪。”李豫雙手疊過頭頂,伸了個懶腰,“我終究不是能給她一輩子安穩的人,現在我跟我爹這種情況,也不好把她帶到咱家裏來,她出來了,也隻能是孤身漂泊,沒有去處。我既讓那彩雲照顧好她,她在悅彩樓便不會被強迫,還能衣食無虞,何樂而不為啊?”
“看不出來她還挺……”小霜若有所思。
“我隻能幫到這裏了,以後的路,還得她自己選。”李豫歎了一口氣,“隻怕,時間久了,心性就被磨滅了……”
“她還算幸運,遇見了三郎,能撈她一把。”
“但是,我又能撈幾個人啊!”李豫駐足,低頭不語。
小霜挽起李豫的胳膊:“你別想太多,這種事,本來也不是幾個人能改變的。”
李豫突然抬起頭,看著小霜,說:“為什麼會這樣?真的……很不公平。”
“啊?”小霜一頭霧水。
“唉,”李豫甩甩腦袋,“沒什麼,我隨口一問。”
小霜回過神來,李豫已經跑出了好遠。
……
“小霜,你快看!”李豫晃了晃正在沉思的小霜——後者還沒有從李豫那一句“不公平”中咂摸出味來,又被李豫晃得暈頭轉向。“看——看什麼?”
“原來知州府的附近還有湖啊!”李豫激動到快要跳起來了,剛才的鬱悶一掃而光。“以前不出門,都沒發現還有這麼一個好地方呢。”
“唔。”小霜打量了一眼那個湖,並沒有看出這小湖有何妙處,相反,湖周圍雜草叢生,零星地長者幾棵歪脖子樹,很是荒蕪,湖裏沒有橋,也看不到船,更沒有人在那裏遊玩。
“走,過去看看。”李豫拉了小霜就往湖邊走。
到了湖邊,兩人才發現湖的對岸趴著一座小亭子——那亭子低低矮矮的,旁邊盡是雜草,還被兩棵樹擋住了半邊,所以一開始兩人並沒有發現它。李豫更來了精神:“過去看看那亭子吧!”